夜色掩护下,姜无尘他们像幽灵,融入黑暗。
避开所有眼线,沿着溪流向下,再转入更为崎岖的山路。
魏勇时而昏迷,时而因剧痛低吟,气息微弱。
【系统提示:已成功摆脱追踪。前方十里,有一处废弃的驿站,可供暂时休整。魏勇伤势恶化,急需稳定环境和药物治疗。】
姜无尘不敢停歇。
直到系统提示安全,才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喘息。
幸存的两名护卫守在四周,他们身上挂了彩,眼神疲惫。
“公子,我们的人……”一名护卫声音沙哑。
带着悲痛。
姜无尘闭了闭眼,压下情绪,声音冷硬:“先离开这里。”
“他们的血,不会白流。”
他看向怀中那卷冰凉的舆图残片和密信。
这是用十条精锐性命和顾一剑的断后换来的。
借助夜色和地形,他们绕开了大路,又奔袭了近百里。
天亮时分,终于抵达京郊外围,陆家一处隐秘的庄园。
这里守卫森严,管事是陆家的心腹,早已接到密令等候。
“快!请最好的大夫!”姜无尘将魏勇交给庄园的人。
看着他被抬进内院,立刻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严加看守!”
“是,姜大人。”管事领命。
安顿好魏勇,姜无尘才松口气,神经依旧紧绷。
他回到暂住的房间,屏退左右,拿出那封染着血迹的密信。
信封的蜡封干裂,信纸脆弱。
父亲姜长风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带着凝重和急切。
信中言辞隐晦,却提到了几个词:“内鬼”、“北境防线图”、“勾连外藩”、“宗室之影”。
信的末尾,父亲让他务必将此信和舆图残片,交给一位姓“石”的老大人。
说唯有此人或许能明白其中关节,并有能力周旋。
石大人?
姜无尘眉头紧锁。
【系统,分析密信关键词。】
【密信分析:“内鬼”指向朝廷高层,可能接触军务或边防机密。“北境防线图”结合“山河舆图”,极可能指舆图中涉及北境防御部署的部分。“勾连外藩”指向与匈奴或其他外部势力存在秘密交易。“宗室之影”指向范围扩大,可能涉及皇室核心成员,非仅限于已知夺嫡皇子。“石老大人”,已故翰林石文渊,与姜长风私交甚笃,曾短暂担任二皇子赵承熙启蒙老师。】
二皇子赵承熙的老师?
姜无尘眼神一凝。
那个与世无争,心思难测的二殿下?
他叫来一名心腹护卫:“去查!查已故翰林石文渊的所有资料,越详细越好!尤其是他与家父,以及……二皇子殿下的往来。”
“是!”
等待消息时,姜无尘再次摊开那卷舆图残片。
材质特殊,绘制精细。
山川、关隘、甚至一些小路都标注清晰。
这仅仅是一部分,若完整的“山河舆图”现世,其价值无可估量!
足以引爆整个大梁!
很快,护卫带回了消息。
石文渊是位德高望重的老翰林,学识渊博,为人正直,但在几年前已经病故。
他与姜长风年轻时是同窗,私交极好。
至于二皇子,石文渊确实在他幼年时做过短暂的伴读老师,但时间不长,后来因身体原因辞去了。
线索似乎在这里断了。
但姜无尘觉得,赵承熙这条线,绝非偶然。
次日,姜无尘借口汇报羊毛务进展,求见二皇子赵承熙。
二皇子府邸依旧雅致,赵承熙也依旧温润。
“姜大人真是雷厉风行,羊毛务这么快就亲自去北边巡查了?”赵承熙笑着赐座,“本王还想着,过几日得闲,也去看看那神奇的羊毛作坊呢。”
姜无尘拱手:“殿下谬赞。只是些许小事,不敢劳殿下挂心。”
他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提起:“说来惭愧,下官近日整理家父遗物,发现家父与一位石文渊老翰林似乎颇有渊源。听闻石老大人曾是殿下幼时恩师,不知殿下对这位老大人可还有印象?”
赵承熙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他脸上笑容不变,眼神恍惚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石老大人?嗯,确有此事。一位博学的老先生,可惜故去多年了。本王那时年幼,印象不深了。”
他放下茶杯,看向姜无尘:“姜大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哦,只是在家父信件中偶然提及,随口一问罢了。”姜无尘带着疑惑和随意,“看来是下官记错了。”
赵承熙笑了笑,没再追问,转而聊起了京中的趣闻。
离开二皇子府,姜无尘面沉如水。
赵承熙的反应,太平静。
太滴水不漏。
反而显得刻意。
他绝对知道些什么。
或者至少,石文渊这个名字,触动了他。
京城的水面,看似平静。
实则暗流汹涌。
就在姜无尘试探赵承熙时,异香阁那位风老板,消失了。
紧接着,京城里开始有流言散布。
“听说了吗?监察司那位姜大人,好像在外面找到了什么前朝的宝图!”
“不止呢!听说他还跟前朝余孽有勾结,这次出京就是去接头的!”
“啧啧,年纪轻轻就手握重权,心思果然活泛……”
流言蜚语像长了翅膀,越传越广,矛头直指姜无尘。
风媒,终于撕破了脸皮。
他们没拿到舆图,便要毁掉姜无尘,或者逼他拿出东西来。
大皇子赵承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次日早朝。
赵承安第一个跨出班列,嗓门拔高,带着一股子狠劲儿:“父皇!儿臣有本启奏!弹劾监察司佥都御史姜无尘!”
嗡——
朝堂上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钉在了姜无尘身上。
“姜无尘身为朝廷命官,竟敢擅离职守,秘密出京!”赵承安的声音在太和殿里回荡,“据可靠消息,他与江湖上一些来路不明的势力勾结,夺取了前朝逆产‘山河舆图’,意图不轨!”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此等行径,视国法如儿戏,恐怕包藏着颠覆社稷的祸心!恳请父皇下旨,严查姜无尘!命他立刻交出缴获的逆产,以正视听,以儆效尤!”
龙椅上的赵宸丰脸上没什么表情,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姜无尘慢步走出队列,脸上平静无波,对那些能杀人的指控置若罔闻。
“启禀陛下。”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臣前些时日,确实离京。但并非擅离职守,而是为追查一桩牵涉军需贪腐的旧案线索。”
他微微转头,看向赵承安,语气里透出一种冷飕飕的质问:“至于大殿下口中的‘不明江湖势力’和‘前朝逆产’……臣倒是想请教大殿下,您是从何处得知臣缴获了什么‘逆产’?又是如何得知臣与‘不明势力’勾结的?”
话锋陡然一转,声音也提了起来:“陛下!臣在奉旨查案途中,无论是在京郊,还是在北地偏僻山村,都屡次遭到身份不明之人的伏击和追杀!臣带去的护卫死伤惨重,连臣自己也差点回不来!”
“那些亡命徒装备精良,配合默契,出手狠辣,绝非寻常山匪流寇!臣恳请陛下彻查,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此胆大包天,敢光天化日之下袭击朝廷命官,阻挠查案!”
他呈上几份早已备好的文书,上面记录了顾一剑遇袭和下河村冲突中,对方使用的部分兵刃、暗器特征,以及一些行动细节。虽没指名道姓,但那股子军中和江湖混杂的狠厉味道,已经足够让某些人心里发毛。
赵承安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你……你这是血口喷人!”
这时,兵部尚书陆虎出班,声音如同闷雷:“陛下!姜大人奉旨查案,本就肩负肃清贪腐、追查旧案的职责,劳苦功高。大殿下仅凭一些捕风捉影的市井流言便加以指控,未免太过轻率!”
“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查清袭击姜大人的凶徒究竟是何来路!其背后又受何人指使!”
陆虎这番话,摆明了是站在姜无尘这边。
朝堂上立刻嗡嗡地议论开来。
赵宸丰敲击扶手的手指停下,沉声发话:“此事,容后再议。”
“姜无尘,你既说是查案,便将相关卷宗呈上来。至于遇袭一事,着刑部与京兆府协同调查。”
一场眼看就要掀起的风波,被皇帝轻飘飘地按了下去。
但谁都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
退朝后,姜无尘回到监察司,面色冷峻。
大皇子和风媒已经撕破脸皮联手发难,后续的手段只会更阴、更狠。
正思忖间,顾一剑带着一身未干的露水和仆仆风尘,急匆匆地从外面闯了进来。他肩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脸色有些发白,但精神头却很足。
“公子,查到了!”顾一剑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
“风媒那边有大动作!我们的人截获了确切消息,他们的人正在秘密接触北境匈奴的黑狼部!”
“匈奴黑狼部?”姜无尘心里咯噔一下。那是匈奴各部里出了名的好战、贪婪,如同饿狼一般。
“没错。”顾一剑点头,表情凝重,“线报说,风媒似乎……似乎想用一份舆图残片,作为和黑狼部交易的筹码!”
舆图残片?
风媒手里也有?
是他们之前就藏了一部分,还是……伪造出来,专门用来泼脏水的?
姜无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上来。
风媒这步棋,太毒了!
如果他们手里真是舆图残片,一旦落入匈奴手中,大梁北境防线形同虚设!
如果那玩意儿是假的,风媒也能借此搅浑水,把勾结外藩、通敌叛国的屎盆子,死死扣在他姜无尘头上!
风媒,大皇子,匈奴……现在,连那个看似温和无害的二皇子赵承熙,也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这京城的棋盘,真是越来越乱,杀机四伏。
姜无尘走到窗边,外面天色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必须尽快行动。
不能只被动防守,得主动出击,打破这个正在收紧的包围圈。
怀里那封密信和舆图残片,滚烫得吓人。
它们既是要命的麻烦,也是他手中,唯一能破局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