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惠帝病重无法主持朝政,太后初丧,后宫由魏清一手执掌,前朝由太子监国。
一早的朝会,秦过痛斥了长公主秽乱宫闱,为把持朝政挟持太后,圣上当场诛杀长公主。其子徐蛮儿更是夜闯王宫企图刺杀陛下,被太子赶回救驾,如今已经收押天牢,择日问斩。
秦过如今带着六千精骑兵,再拿到了惠帝的虎符,长安城中八千亲兵随他调令。
于是长安城的风向马上变换,不过一日,开始说惠帝因太后薨逝而缠绵病榻,歌颂惠帝与太后母子情深。又歌颂秦过英明神武,战功赫赫,赶赴千里救驾有功,孝心可嘉。
再加上各方战事传来捷报,长安一片欣欣向荣之色。
这位蛰伏了近一年的太子终于崭露锋芒,站在了人前。
一片高歌颂德之中。秦过还去看了看病倒的惠帝。
魏清在一旁侍奉汤药,昨夜混乱,他只匆匆确认了秦过平安无恙,秦过就忙着编制中军,调度亲兵,还连夜召集人员议事,忙到现在,父子二人才有空说说话。
魏清高兴地去拍拍秦过的手臂,嘴里说:“可有受伤?在外行军,瘦了……”
停顿一下,迟疑问:“还长高了?”
姜珏在旁边笑的眉眼弯弯。
秦过确实长高了一些,原本精致肖像魏清的面容好像在这段时间彻底长开了,脱离了那种谦谦君子的羸弱,变得昂扬勃发的锐利。
让魏清看了个仔细,好歹是才想起来病床上还躺着惠帝。
惠帝说是重病,其实不过是魏清给他下了毒。
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了,战乱如此,又经历生母背叛,杀死亲姐之后,他仿佛支撑不下去一般,需要魏清作为支柱,以求欺骗一下自己。
但是人都是会变的。
想到了此时也不是叙旧的好时间,魏清这才对着秦过道:“你父皇病重,太医那边熬了药,想来也快醒来了。”
于是秦过礼貌上前,凑近看了看惠帝。
这一贯威严的帝王病容憔悴,看起来不算很好,眉目中隐约死气。秦过上前叫他父皇,惠帝疲惫地睁开眼睛,定睛看了片刻,才认出秦过。
他问:“过儿,你平安归来了?”
秦过遵循孝道,恭敬地回话:“是的,陛下,孩儿平安归来了。”
惠帝强盛的时候,会害怕同样强盛的儿子。但是当他羸弱的时候,秦过的强势反而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于是再见到秦过的时候,惠帝没有愤怒,甚至都没有提起自己中毒已深的事情,只是虚弱地嘱咐秦过:“朕千秋之后,七日而殡,无需人从死(殉葬)。丧仪一切从简。”
秦过说:“陛下安内乱,平战事,恩泽民众,功在千古,莫要说这话。”
——秦过这句话的意思是,秦过会让惠帝活到战事平定之后。
惠帝殚精竭虑谋划的一场布局,丰收的时候,也是他的果实。
作为一位皇帝,他对内严苛冷血,却平定了长公主与太后的篡权之乱。对外工于心计,但用七万兵力就安定七国之乱,削弱诸侯势力,集权中央。作为皇子的时候,他的封地治下繁荣,成为皇帝的时候,他也虚心听谏,秉公执法,政令宽和,从未苛待过黎民。
秦过知道,在这个小世界里,无数年后,后世人们对帝王的评价,是不太注重他个人的私事的,自己家的事情随便折腾,只要他不折腾百姓,就算合格。
哪怕他刻薄寡恩,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乱七八糟,但是千百年后,提起他,大概也是寥寥数笔的褒奖。
在长长的时间流逝当中,惠帝会慢慢被腐蚀掉血肉以及一切情感的遗留,褪色成为冰冷的文字与符号,这就是他所追求的东西。
一句功在千古,让惠帝露出一个笑容,伸手,似乎想要摸摸秦过的脑袋,但是伸出一半,又顿住了。
他说:“你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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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忙碌碌赶路了这么久,又连着上了一夜的班,到出了宫,回到东宫去,秦过还十分精神。
他许久不见姜珏,都快想死了,一上车,整个人都黏黏糊糊地贴上去,根本不撒手。
姜珏喜欢秦过这副模样,任由他抱着。
秦过跟撸猫一样,摸摸耳朵脖子,手也顺着姜珏的背脊一路摸下去,扣在被腰带束着的盈盈一握的腰身上,凑过去亲眼睛鼻子嘴巴,亲个不停。
灼热的气息熨帖地姜珏失笑。
从皇宫到东宫的这段路,也只够秦过与他耳鬓厮磨诉说一顿思念。
还在丧期,两人都没有做什么,只是亲亲抱抱,闻着对方的味道,分离了很久的一对恋人就十分满足了。
两人黏糊糊地回到东宫,秦过还见到了陈姑姑。
姜珏有些羞赧道:“前段时日乱了一阵,怕姑姑有事,接来东宫短住几日。”
失去君父之后,陈姑姑就像他的半个母亲。
秦过和陈姑姑问好:“姑姑好。”
第一次和秦过打照面,姑姑被迷的眼冒金星:“太子爷好,太子爷好,见过太子爷。”
竹青竹明也连忙迎上来露个脸:“太子殿下,您回来了!”
兰言指挥着人烧水做膳食,为秦过接风洗尘。
大家的欢喜都不能太过表达出来,孝道压在脑袋上。要说秦过和太后有什么感情吧,那是真的没有,太后一直在长安城,秦过出生的时候就在封地了,一年顶多见一次,而且那时候太后满心满眼都在秦源身上,惠帝都靠边站,秦过更入不得太后的眼。
更不要说魏清进宫之后受到的磋磨,太后一来嫌弃魏清是哥儿,二来还嫌弃魏清是小地方出来的,没规没矩。
对于东宫这群人,太后就是一个非常非常不好相处的老太太。
丧期禁娶妇嫁女祠祀饮酒食肉。
如今盛行“久殡”,太后级别丧事需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只是太后死前遗诏说如今战事要紧,缩短至二十一日。
二十一日也不短了,若真为了战事,应该像惠帝这样直接“一切从简,七日而葬”。
实际上太后只是想等她的小儿子来启殡与下葬。昭王距离长安有十多日的距离。
姜珏与秦过两人收拾好,日影西斜,二人又一起吃了一顿很素的晚餐。
姜珏一直微微弯着眼睛,国殇期间笑容都要非常收敛,只有在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姜珏的嘴角才露出一个很浅淡的笑容。
“阿岫,好乖。”秦过又没忍住上去摸摸他的脸。
眼下一滴朱砂痣已经变得红润了,秦过的指腹摸摸,高兴他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吃完饭,秦过按照惯例,抱着姜珏躺在屋里的躺椅上消食。
怀里有老婆,秦过也非常安心,劳累了非常久,几乎是闭上眼,秦过的呼吸就均匀起来。
秦过睡得超舒服。姜珏伸手为秦过掩了一下薄被,安静地依靠在秦过身边,听着他的呼吸和咕噜咕噜的小呼噜,心中安定。
摸摸秦过的额头,忍不住,贴着他的脸颊亲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