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婚礼,从确定太子妃的人选后,还要经过纳采(提亲)、问名(合八字)、纳吉(定婚)、纳征(下聘)、 请期(定婚期)、亲迎(迎娶)等六礼。
帝王旨意还没发下,这么大的事儿,阖宫上下,不过一天,都知道了。
李太后处也略微惊讶。
“是哪家的孩子?”
马上有人来与太后诉说姜珏其人,说到姜珏与沈世子的婚约的时候,李太后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再听到退婚事宜、姜珏不宜生育等等,面色就更是不大好。
姜珏的画像被呈上来,李太后看了两眼,挑剔道:“这孩子,看面相是福薄的。”
李太后已年近古稀,却依旧精神抖擞, 一副非常强势的长相和性格。
“魏君妃怎么这般行事,也没得个商量,不劝一劝,就由着过儿胡来!”
她实在不满意,底下的嬷嬷连连哄她:“太后,莫要生气,魏君妃劝了,只是太子爷没听,跪在外头两三个时辰求来的。”
为人长辈,总觉得自己的孩子是顶顶好的。别说李太后,就连魏清,一开始为姜珏打抱不平,后来一听秦过想要迎娶姜珏为正妻,第一反应也是不相配。
不说姜珏这个人人品怎么样,就单单那身体不好这一项,就实在不是良配。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过儿那孩子,和他君父一样,是一个情痴。”摆摆手,皇帝都下旨了,还下的非常快,看起来也没什么机会。
只是不免又觉得魏清这个人太过无能。
身旁的嬷嬷为李太后端茶,她摆摆手,想起另一件事儿:“眼见这过儿的婚事都要定下来了,源儿怎么还没动静?又快一年了,每月就来一封信,也不来看看哀家……”
李太后生了二子一女。大女秦碧瑶,如今的长公主。二儿子秦惠帝。而最宠爱的小儿子秦源,在三年前惠帝登基之后被封了昭王,如今在封地呆着,很少进京。
昭王秦源,如今才二十一岁,还未娶妻。
“昭王殿下心里记挂着您呢,人没来,月月信件不断,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往您这儿送呢!”
李太后最疼爱这个小儿子:“我哪里要他什么东西?只要他娶妻生子,平安顺遂,再常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我就安心。偏偏他性格是要强的,与他哥哥明明小时候那样亲近,怎么长大后反而生疏了?”
底下人也有聪明的,但是没人敢插嘴。
老嬷嬷于是又哄:“太后莫心急,待您下下月寿宴,就能见到昭王殿下了。”
李太后这才喜笑颜开:“也好,待他来,我再念叨念叨他的婚事,看着他侄儿都要成婚了,他还一副孩子心性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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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
姜瑾姜珍才被人请进来,就听到徐娇儿房中一片打砸声响。
徐娇儿好不容易被长公主哄好,那眼睛肿的还没有消下去,再次泪水涟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在公主府砸了一套屋里的摆件,也顾不得淑女行径,大骂:“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姜珏??他一个生不出孩子的短命鬼!!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姜珍翻了个白眼,姜瑾倒是没太大反应。
二人进了屋,徐娇儿还在哭,
姜瑾笑着说:“娇姐儿就是水做的一般。”
姜瑾的朱砂痣坠在眉间,鲜红欲滴,加上他一张雌雄莫辨的观音面,瞧上一眼都觉得当真是绝色。
徐娇儿更气了:“哪怕是瑾哥儿你也行!你也行啊!他姜珏凭什么!?凭什么??”
这话说的不客气,姜瑾眼眸深了深,只说:“娇姐儿折煞我了,我哪有那么好的福气。”
姜珍在一旁插嘴:“太子正妻,也是他敢做的,不怕命薄担不住这泼天贵运。”
徐娇儿也顾不得哭了,拉着姜瑾与姜珍坐下:“我不管,你们给我想想法子,我要让他不得好过,哪怕嫁过去也不得好过!”
姜珍有些无奈:“娇姐儿,你莫折腾了,后日他就要进宫面见太后和皇后,那姜珏不好相的,你没见姜柔害他,他就敢拉着我们姜家所有儿女名声赔着,但凡惹急了,他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他也就一张面皮纯良无害,实际上心肝都是黑的,估计太子也是被他蒙蔽。不若把他的那些事情告诉太子?”徐娇儿问。
姜瑾笑着:“太子如今对他十分痴情,怕是说了也无用。”
“那怎么办!总不能见着他们如此折辱我吧!!”徐娇儿又要哭了。
“好姐儿,莫再哭了,再哭下去要伤眼睛了,”姜瑾无奈,拿了帕子示意姜珍给徐娇儿擦眼泪,接着说,“太子求娶,据说是跪在长乐宫,而不是中天殿,说明他跪的不是天家,而是魏君妃。”
惠帝不喜欢太子,旁人不知道,但是秦碧瑶可是太知道了。
公主府的徐娇儿更是明白,自己的母亲如今仗着给惠帝送美人,还都是送些调教过的美人,宫中的眼线也都不少。且她是惠帝一母同胞的亲姐,这么多年,就算是个傻子也能锻炼出来看惠帝的眼色了。
一般太子的婚事,正妻起码要是个王公贵族的。哪怕不是诸侯王、列侯家族联姻,也起码要是大族出身。
他姜珏算个什么东西?惠帝也能答应,这不明摆着对秦过都没上心!!
“这婚事,最不开心的是魏君妃了,不若透露给魏君妃一二,至少莫要让魏君妃被蒙蔽,还以为这人是什么纯良可亲的。”
徐娇儿眼前一亮:“你说的对,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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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府
宫中人方才差人要了姜珏的生辰八字,并告诉姜府众人,后日太后与皇后招姜珏入宫觐见,考效德行(审查其言行与家教)。
姜父在大司农治下作为一名仓吏,受惠帝看重是因为姜父算了一手好账。管着惠帝的钱,可想而知,深受信任是其一。姜父不贪财,他为表示清正廉洁,他甚至要求家中不能有污点。
最近外面的风言风语他也听到不少,对于姜珏,他其实没有很多的感情,第一反应只觉得麻烦。
但是这个大麻烦,突然摇身一变,快要成为太子妃了。
姜父闭了闭眼,实在没想明白。
没想明白,但是该做的还是要做。
他没叫姜珏来,而是亲自去了一趟姜珏的院子。
姜珏多年身体不好,补药和治病的药不断,院中常年弥漫着一股苦药味。今日陈姑姑没来,姜珏遣退众人,把药倒在窗台上的一株兰花的根部。
听到外面传姜父来了,他将药碗放下。稍稍确认了下仪容无碍,迎出门行了个晚辈礼。
姜父面色有些复杂,只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儿子。
姜珏和他早逝的君父长得三分像,一样的秀丽的面容,只是这个孩子性格十分柔弱,平日里闭门不出,身子骨也不好。
“起来吧……今日为父来,是要告诉你,宫中传召。”顿了顿,才说,“太子三日之前在长乐宫跪了三个时辰,要求娶你为正妃。”
姜珏觉得脑子里面都炸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太子疯了,第二反应是惠帝疯了。
他有些震惊地抬头看了姜父一眼,发现姜父那神色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父子二人罕见的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姜父安慰姜珏:“你莫紧张,听说是太子年少时见过你,只是你后来订了婚事……现如今,你婚事了了,想来太子对你确实情根深种。”
姜珏失神了片刻,这才又问了一遍:“敢问父亲,确定是……正妃么?”
姜父也觉得玄幻:“为父问了三次,是正妃没错。”
父子二人实在不熟,姜父也没有什么好交代的,只沉默半晌,挤出一句:“晚些时候,我让你母亲过来,与你说说规矩,再给你赶制两套新衣。”
待姜父走了,姜珏站在院中愣了片刻。
自己这身份,是配不上太子这地位的,侧妃都是高攀,为何还能得到正妃之位?
当真是他跪了三个时辰求来的吗?
姜珏下意识地又去抓腰间的玉,握在手心,才能压抑心中那叫嚣着沸腾的情绪。
姜珏知道自己容色一般,并不绝色,甚至都还没有秦过好看,还病殃殃的。
他被沈家觊觎的那些嫁妆,在天家面前就完全不够看了……
抿着嘴,姜珏又想起那日月光下那人的模样。
以及一步一步踩在他影子上的脚步。
他捏着一块玉,发觉心间都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