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
昨夜死了姜柔,今日死了沈世子。
廷尉提审了不少人,虽然是重案,但是因为案发在长平侯府,廷尉虽然受理了,今日来了姜家两趟,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些人办案一点都不上心。
要怎么上心呢?长平侯根本不想管,也不配合。那永辉王多年来早就没有实权。今日一早去面圣叫屈,惠帝根本没见他。
但凡有实权,当年会贪图姜珏那满室的嫁妆,眼巴巴的对着君父讨好卖乖求娶姜珏吗?
原本只要姜珏顺利嫁过去,当家为主,那沈世子荒唐一些也没什么,姜珏靠着嫁妆能一世安枕无忧。
怪就怪在,那沈家一手算盘打的好,以为瞒着姜珏和姜柔那蠢货勾搭上,明面上看不上姜珏,又舍不得姜珏的嫁妆。
不但要姜珏、姜柔,还企图造谣拉姜瑾和姜珍下水?
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如今撑死了吧。
日头好,姜珏病未愈,吃完药,心情不错,便躺在躺椅上晒太阳。
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喜欢晒太阳,尤其是躺在躺椅上,阳光洒下来,暖洋洋的,就像被阳光普照,生命力都会顺着皮肤透进来一样。
他懒散的晒了会儿,陈姑姑走进来,看他这样连忙说:“哥儿,仔细晒的发晕。”
自一早知道沈世子死了之后,陈姑姑脸上的笑容也没下去过。
死得好啊,真以为自己养了三房妾室瞒的好?王府那破院子,婴儿的哭声都传遍大街小巷了。
姜珏睁开眼问:“巧姐儿还好么?有被吓着吗?”
“她胆子大着呢,哪里有什么事?”陈姑姑说,“倒是你,玉做的个人,没有被吓到吧?”
姜珏摇摇头。
“方才我来的时候,见着那柔姐儿的身生姨娘,跪在夫人院子外头哭的肝肠寸断,她以为将女儿托付给嫡母,多年讨好卖乖的侍奉,能得什么好,哎,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不是肚子里出来的,平时做的再好,哪里比的血亲呢?”
姜珏半阖眼睫,眼角眉梢还有些未退的红痕,坐起身,腰间的一枚玉料滚动一下,他便伸手捏在手里。
可怜吗?
先是设计他落水宣扬他不孕,再到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坏他名节。姜柔和沈世子是何等居心,姜珏但凡行将踏错一步,昨日死的怕就该是自己了。
于是他先是佯装喝了茶水,实际上用花生出了一身瘾疹诱骗姜柔,姜柔身旁的侍女又恰好被巧姐引走,再到早早就准备好的点燃在西偏院的槐树中的迷情香与毒烟……
香灰燃尽,早已如一捧灰尘,散落在风中了。
毁人清誉者,犹如泼墨染白衣。世人向来喜爱这种游戏。
姜珏偏要将泼来的脏水,烧沸了泼回去,才算干净。
握着上好的玉,不知怎么又想起那青年突然又不显得失礼的举动,姜珏恍惚有些愣神。
当时太子离得远,应当没闻到也没听到。
只是姜珏不知怎么,就有一种直觉,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不但知道,还帮了他。
摩挲一下手里的玉料。
姜珏并不知道的是,远在皇宫的秦过,正在为了求娶他长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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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议事的惠帝,听得内侍汇报。
“魏君妃发了很大的火,太子如今跪在君妃宫外。”
秦过从小就懂事听话,要说惹魏清生气,那就更没有,怎么这摔了一跤,性情倒是有些变了?
惠帝哦了一声,来了兴致:“何事?”
“据说,是太子想要求娶……具体是哪位,奴才不知。”
惠帝原本就累的头晕脑胀,若是一般的事情,他还真不会管,但是有关太子婚事,他总归要跑一趟。
惠帝这个人,他的帝位是三年前宫变抓准时机捡漏到的。
可千万不要小看这个捡漏,要知道,从惠帝的封地来长安几百里,他能准时准点掐算住时机,在宫变的最后收尾阶段,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跑来即位,很大程度上,这个“捡漏”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预谋已久。
自秦过六岁开蒙以来,惠帝还只是惠王,秦过从小就是都是作为继承者来培养的。
但是一个王的世子和一个皇帝的储君是不一样的。
如今惠帝是天子,那么这就面临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他的长子秦过,年龄非常不适合。
惠帝正值壮年。如今大家的平均年龄在七十左右,作为皇帝有一群人侍奉,惠帝的身体非常好。若是不出意外,他还能再活三十年。
而秦过明年及冠,就可以掌权了。
再看如今中央的那一批领导班子,还是惠帝当初在封地的时候的那一群人。三公九卿全是熟面孔。一个前朝的老人都没有。就证明惠帝是一个非常独断专权的人,他只用自己人。
而这就有另一种弊端。
他的自己人,也是秦过的自己人啊!
丞相与太尉,一个是秦过的开蒙老师,一个是秦过的骑射武艺老师。九卿里面的太常是秦过以前的侍讲学士,光禄勋以前还和秦过踢过球跑过马。
所以秦过越“听话懂事”“贤明能干”,惠帝就越不是滋味。
所以哪怕皇后病中多年无所出,惠帝依旧不废后,明面上宝贝着魏清君妃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却只让魏清干皇后的活,不让魏清担皇后的名。
长公主难道不知道魏清不会答应这桩婚事吗?本来就是相看两厌的两个人,还搞什么结亲,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要魏清闹起来,闹得越大越好。
秦过根本不是他心中的储君人选。
心里一合计,反正这太子之位也坐不了太久了。既然大家都不让秦过好过,那大家也都别好过了。
当务之急当然是娶老婆啊!!
趁着自己还是太子,能捞一笔是一笔。
所以秦过一哭二闹,就要娶姜珏。
魏清说好好好,你要娶就娶,给个侧妃的位置也顶天了,毕竟那孩子也确实可怜,给个侧妃的位置也算是天大的殊荣了。
秦过不,他还要娶人来当正妃,魏清气的脸色发白,实在没想通自己这个一向听话的儿子,怎么就一下子被下降头一样?
讲不听,魏清哪里能答应,秦过撩起衣袍往那殿门口一跪,不给娶就不起来。
谁来都不好使,反正就要娶。
惠帝一进门就看到一向乖顺的秦过梗着脖子跪在那里,魏清气得往地上砸杯子。
秦惠帝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