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舒随着高妈妈一路往主母院里去,不是没看见沿路下人的表情。
宋枭没有杀她,她也很意外。
宋府不算大,没有走太久,便到了主母的院子里。
叶倾舒并未听闻宋枭娶妻,宋枭的阿娘早已去世。
宋府的正牌当家主母也因痴癫行径被送到了庄子上。
现这主母应是宋枭父亲的妾室上位。
高妈妈昂着头颅对着叶倾舒:“且在此处等候,我去通报主母。”
叶倾舒抬眼看了看自己所站的地方,以及落在身上的日头,微微含首。
高妈妈这一去,就是去了一盏茶的时辰。
日头虽不至于太烈,但待久了,也烤的人眼睛昏花,闷燥不已。
叶倾舒明白了这主母寻她来,绝非善事,或者,这是不是宋枭默许的。
她就说宋枭不可能不叫她吃苦头的。
烟箓不觉有点儿心焦,郎君吩咐她伺候好叶小娘子,要是叶小娘子出了什么事儿,郎君恐会寻她问罪。
她悄悄凑近叶倾舒问:“小娘子可还好?”
叶倾舒牵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还好。”
又等了半刻钟,高妈妈出来了,居高临下对着叶倾舒道:“主母有请。”
烟箓伸手扶了扶叶倾舒,叶倾舒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表示自己无事。
刚走进去,还未曾见人,里面的丫鬟就大喝了一声。
“什么人如此无礼,见了主母,还不跪下行礼!”
叶倾舒姿势端正地行了一礼,一道年轻的女子嗓音从她的正前方传了过来。
“不愧是曾经美名在外的叶家贵女,瞧瞧,这向人行礼的姿势多规范。”
高妈妈陪着笑:“是呢,真该叫府里的下人都跟着学学。”
教坊里的人说话更难听,听多了这样的话,已经有些麻木了,叶倾舒没有多大的反应。
那女声带了点儿刺:“可不敢胡说,叶家贵女,本事大着呢,我们哪能高攀得起啊,这不,入了教坊,还有本事攀上人出来。”
屋里的婢女们看着叶倾舒的眼神,不觉带上了鄙夷。
她们虽然也是下人,可她们自觉要比入了教坊的伎女要清高许多,起码身子是清白的。
傅氏假惺惺:“哎呀,瞧我们说得太入神了,倒忘了叶贵女还跪着呢,快起来吧。”
她们的言语和目光,像针一样落在叶倾舒的身上,叶倾舒跪着的姿势未变分毫。
这样的奚落,只是让叶倾舒更清醒的明白自己的处境,并不能激起叶倾舒的情绪。
傅氏忽然就看不过眼了,称她两句,还真当自己还是高贵的叶御史之女呢,端着一副贵女的架势。
傅氏哼笑两声:“我怎么忘了,叶贵女向来是有骨气的,为此曾当众羞辱过我们四郎。”
一提到宋枭,叶倾舒面上有了轻微的变化,她对宋枭是有些愧疚的。
傅氏语气陡然转冷:“想来也是靠此得了我们四郎的注意,使了手段让四郎不惜重金买你回来。”
接着,她猛地拍了桌子:“你一个入了教坊的罪臣之女,何德何能值一千二百两黄金!”
那可是黄灿灿的一千二百两黄金,就买了这么个狐媚子回来。
她和宋崖听到这一消息时,差点儿撅过去,这是把他们宋府都掏空了呀。
他们不敢指责宋枭,还不能收拾这个入了贱籍的罪臣之女么。
况且这个狐媚子还羞辱过四郎,她收拾她也算是师出有名了,到了四郎面前也有好说辞。
叶倾舒斟酌着她的话,这么说,主母拿她来,是为了一千两百两黄金。
傅氏面容狠辣:“今日我倒要见识一下你的骨头有多硬,来人呐。”
烟箓不得不站出来了:“娘子,郎君吩咐奴婢伺候好叶小娘子。”
叶倾舒心下了然,今天这出,不是宋枭的意思。
傅氏斜睨烟箓一眼,嗤道:“你这意思是,这个小贱蹄子还打不得骂不得了?”
烟箓不敢妄言,但她感觉郎君对叶小娘子是不同的。
单看叶小娘子毫发无损从那个屋子出来,又住进郎君最爱的栖月馆便知一二了。
傅氏冷冷一笑:“我今日偏要处置了她,一个罪臣之女,本就该死!说到底,我也算为四郎不平。”
她半眯起眼睛:“我不信四郎会为了这个曾经羞辱她的人,能怪罪于我,还等什么,还不动手!”
叶倾舒不确定自己贸然反抗之后,会有什么情况,她只好露出无助慌张的神情,看向烟箓。
烟箓急道:“娘子,郎君使了重金换了叶小娘子,娘子这番岂不是在损毁郎君的千两黄金。”
“郎君若是得知,只怕会气急,何况郎君最厌恶什么,娘子也是知道的。”
傅氏眼皮一抖,宋枭最厌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自作主张了。
她犹豫之际,有个小丫鬟跑进来凑到她的耳边道。
“雪信姑娘来了。”
傅氏即刻拧了眉,一脸不悦:“她来做什么?”
傅氏瞧了瞧底下跪着的叶倾舒,眼眸转了转:“去请她进来。”
既然雪信主动撞上来,她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也好叫雪信替她担一担责。
一个穿着打扮不同于其他丫鬟婢女,像半个主子的清婉女使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竟令娘子生这么大的气儿,可是下人伺候得不周到。”
烟箓见到来人,眼里迸出了亮光,太好了,要是雪信姑娘能为小娘子说上两句话,小娘子就有救了。
傅氏理了理衣摆,靠回座椅上:“雪信姑娘怎么有闲心来了?”
雪信微微一笑:“听着吵闹声,恐娘子出了事儿,特赶来瞧瞧。”
她看向地上跪着的叶倾舒:“呀,这是?”
傅氏:“这是四郎花了千两黄金从教坊买回来的叶贵女,她冲撞了我,我正教她规矩呢。”
雪信微微屈身看了看,语气莫名:“叶贵女啊。”
这道声音是,早上那道女声,叶倾舒很快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早晨,宋枭一听到她来了,便出去了,她还能过问宋枭的事儿,两人的关系好似不一般。
而且这主母对她也挺客气的,这位雪信姑娘的地位不一般呐。
若是她被误伤着了,那这主母怕是没有好果子。
有了主意,叶倾舒面上也淡然了些,她得叫雪信再离她近些。
烟箓:“雪信姑娘,郎君吩咐奴婢伺候好叶小娘子。”
雪信直起身,略有所思:“哦?郎君吩咐的?”
烟箓:“是。”
雪信弯着唇角,义正言辞:“这又不是一码子事儿,无规矩不成方圆,她既出言无状,娘子教她规矩也是应该的。”
烟箓试图解释:“不是,叶小娘子…”
傅氏甩了甩袖摆:“好了,满京都谁不知道叶贵女做过的好事,我今儿也是在替四郎教训这个曾仗着自己势高,对四郎出言不逊的小贱人。”
她递了个眼色给丫鬟婆子,丫鬟婆子点了点头,来到叶倾舒面前就要动手。
烟箓不敢看地闭上了眼睛,她总觉得要是叶小娘子有个好歹,府里肯定不会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