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竹芽严肃的提出了几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如果这些解决不了,这瓜干酒烧出来也只能醉倒民旺大队的人。
一,办证,要有证经营。
二,厂房,烧酒要有场地。
三,原料,仓库里的地瓜干烧不了多少酒。
四,包装,酒瓶订购和标签的印刷。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了一番,有证经营不难,现在国家支持发展集体企业,李正直上蹿下跳再卖卖惨,跑下来用不了太多时间。
烧酒的场地也不难,只需要挨着牛棚垒几间土坯房,谁家盖房子打土坯也不会可丁可卯,总有剩余,把各家各户存着的土坯收一收,两三天能垒出来。
解决不了的是原料问题,和包装问题。
到这个时候,基本上大队的地瓜干都卖了,想要买很难,酒瓶订购和标签的印刷也需要时间,而且,只烧一仓库的地瓜干酒,能用多少瓶子和标签,人家玻璃瓶厂和印刷厂能不能接另说,这笔费用他们大队上也没有啊。
瘪了,李正直这个刚刚膨胀起来的大队长彻底瘪了。
之前,他只是担心江竹芽能不能烧出地瓜干酒,他家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没做过买卖,想着只要酒烧出来那就万事大吉,别的是一点儿都没想过,现在经过江竹芽的总结,他才知道,这烧出酒只是迈出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七嘴八舌,大家伙儿争了半上午也没争出个路数,最后,还是把目光都投向了江竹芽,这小媳妇子能提出这些问题,怕不是知道怎么解决这些问题吧。
李正直把一年的笑都挂到了脸上,和蔼可亲的看着江竹芽说:“小江,你说咱大队该咋整?”他是大队长,手底下有五个小队,社员好几百人呢,平时那也是不苟言笑严肃着呢。
江竹芽前世,是只用了几年时间,便创立了一个上市公司的公司总裁,这些问题解决起来都是小儿科,她从凳子上站起来,用清清亮亮的声音大大方方的说:“大队长,今年咱们只烧这一仓库的地瓜干,作为实验吧,烧出来的酒,以散装酒的方式,推销到附近的供销社,这样,原料,包装的问题都不需要解决了。”
“今年烧酒积累一些经验,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这样到了明年,有了今年卖散装瓜干酒赚的钱,咱们可以先定酒瓶先印标签,先存下烧酒的地瓜干,等卖了第一批酒后,有了钱再买更多的原料,定更多的酒瓶,如此良性循环下来,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其实,今年原料少的问题也可以迂回解决一下,大队集体存放的地瓜干卖完了,咱们可以动员整个民旺大队的社员,出去别的村找亲戚朋友想办法,把各家各户存着自己吃的地瓜干收过来,能卖了钱买粮食吃,谁还愿意吃地瓜干呢 。这样积少成多,也能多烧几锅酒,反正散装酒的销路是不愁的。”江竹芽做过调查,散装酒因为便宜,只要供销社一到货,基本上都在一两天内卖完。
昨天晚上,蒸馏完酒,她和大队长算了算出酒率,即便是按散装酒的价格卖出去,赚头也不小。
等到江竹芽把这些话说完,一屋子的大老爷们都把嘴闭得登登的,连咳嗽放屁的声音都没了,偌大的坐着三四十人的大队部,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那些曾经在背后说酸话的,蛐蛐人家小寡妇瞧不起人家的,此刻心里愧疚无比,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藏进去。
人家这才叫脑子,会解决问题会思考,自己这核桃大的脑子只会吃饭扯闲篇。
京市来的有文化的人和他们这些大老粗不一样啊,即便是落魄了,那一身的本事也是无法折腾没的,随时随地都能逆风翻盘。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足足有三四分钟,最后还是大队长打破了这份安静:“谁家有土坯马上送到牛棚西边去,李会计统计数字,陈保管员收货,到时候看酒坊的效益给大家土坯算钱。”
“有剩余稻草和苫房草的也送过去,大队上都不白用,下午能出工的壮劳力都到牛棚西边集合,争取在后天把烧酒要用的厂房垒起来。”
也别说,李正直这个大队长最大的优点是能相信别人的能力,自身的行动力也超强。
如果他不是相信江竹芽,哪还有啥瓜干酒,所以说,没有哪一件好事发生是偶然的。
“散会!”随着大队长的一声散会,人们都站起来往外走,早点回家吃饭,早点划拉划拉家里的土坯苫房草,都卖给大队,下午盖酒坊还能挣半天壮劳力的工分。
行动慢了,土坯够了苫房草也够了,盖酒坊的人也够了,那可就吃屎也赶不上热乎的了。
江竹芽哪能和这些大老爷们挤,还稳稳的坐在凳子上,李正直多精明的人,哪可能让江竹芽和那群糙老爷们挤炕沿儿坐,早给她留好了凳子。
江竹芽想着等他们都走完了自己再回家,没想到大队长又抻着脖子喊:“小江,小江,你留一下。”那架势好像是生怕他喊慢了,江竹芽就会自此消失不见了,而不是回家了一样。
众人纷纷散去,有那么一两个人脚步顿了一下,想留下来听听大队长和江竹芽还有啥话说,一想到家里没用的土坯和只能烧火的稻草,又赶紧加快了脚步。
可能都不到两分钟,大队部那满满登登的一屋子人,就剩下李正直和江竹芽了。
李正直未开口脸上先带了三分笑:“小江啊,这烧酒的人员,只有牛棚你们几个老的老,小的小,也不行啊,你看看,你挑挑,咱大队长的人谁顺眼,让他们去给你打打下手。”
这事儿江竹芽早就想到了,也在心里早有了人选,“李叔,咱当着明人也不说暗话,我能在民旺大队住多久先不说,只说我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咱这酒坊就得停工,而且,你也知道,我还有县新华书店的事,一时分身乏术也是有的,所以,我想要找个人来,我教教她,教会了她和我也有个替换。”
江竹芽从后世来,大事件的时间走向她是知道的,也许一个命令来,她便要带着孩子们走,她不想走孩子们都不会同意,所以,她要把烧酒的这个手艺教给一个人,这也没什么技术含量,按部就班的学一阵子,肯定能学会。
李正直的眼睛亮了,人家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自己的手艺藏着掖着的怕被偷师,这小江的格局不得了啊,居然上赶着提出来要收徒弟。
又一想,其实也不难想通,人家是连外国字都认识的,那是不是除了烧酒还会很多手艺,这烧酒的手艺人家根本看不上,单纯是为了给他解决地瓜干价格低的问题才想起来的。
不得不说,这李大队长真相了。
李正直这根在风浪里翻滚了多年,仍旧保持着一颗红心的老油条感动了,只觉得这小媳妇子比自己家的晚辈还可人疼,自己有三个姑娘,出嫁了便不把娘家当家了,哪管自己为什么忧心为什么发愁啊。
这要是自己的小姑娘该多好。
想想自己,想想家里的老婆子,诶,想瞎了眼也生不出这么乖的小姑娘啊。
“小江啊,你看咱们大队谁好,你就教给谁,我不参与意见。”李正直说这话时声音都是抖的,眼睛潮潮的。
“我看李叔家的嫂子好,我想教给她。”她在心里想好的人是张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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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辽省人称呼自己的女儿为姑娘。大女儿叫大姑娘,是不是小女儿叫小姑娘啊?错,小女儿叫老姑娘。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