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决赛会场的水晶灯把调香台照得清清楚楚。
赖诗瑶把胸针式参赛证别在旗袍领口,手指肚划过防伪编码凸起的纹路。
郝逸辰在候场区帮她整理耳后的碎发,冰凉的袖扣擦过她的颈侧,说:“等会儿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调香师。”
大屏幕上开始倒计时,赖诗瑶突然按住郝宇轩递过来的香氛瓶。
评委席上第三位戴着珍珠项链的女士,正用绒布反复擦拭镜片——这和她收到的匿名信里“擦镜片即启动信号”的描述完全相符。
“现在插播选手自查环节。”主持人的声音让赖诗瑶回过神来。
六号台那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举起了琥珀色香氛瓶,前调浓烈的雪松气味让她皱起了眉头。
这味道和民宿藏书阁里那本1912年《江南香谱》残卷里记载的“寒潭香”一模一样,就连中调鸢尾根的用量都丝毫不差。
“请六号选手阐述一下创作理念。”
“这是用现代科技重构的传统香型……”
赖诗瑶扯下展示架上的绸布系带,蒙上眼睛举起手说:“申请开启盲闻挑战。”全场一片哗然,她准确地报出了玻璃皿的编码,“麻烦取来1912年苏州商会存档的寒潭香标本。”
当百年陈香和新品在恒温箱里同时雾化时,就连直播镜头都捕捉到了六号选手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赖诗瑶扯下绸布,直视着评委说:“真正的传承不应该剽窃先人的智慧,就像真正的调香师……”她抚摸着胸针上微雕的山茶花,“不应该被赝品蒙蔽双眼。”
郝逸辰在掌声中走上展示台。
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把银色喷嘴抵在喉结处轻轻一按。
龙涎香混合着雨后被阳光晒暖的松针的气息弥漫开来,他握住赖诗瑶颤抖的指尖,贴在自己的脉搏上,说:“闻到了吗?你调配的初雪落在心跳上的声音。”
评审席上传来茶杯碰撞的轻微声响。
赖诗瑶望着郝逸辰锁骨上晃动的细碎光斑,突然想起他们在危废厂那个暴雨夜相拥时,雨水也是顺着他的下巴滴进她的衣领。
她笑着把试香纸折成鹤的形状,说:“这款香的前调用了峨眉山冷泉浸泡的侧柏叶……”
刺鼻的茉莉香精毫无预兆地钻进她的鼻腔。
赖诗瑶踉跄着扶住展台,眼前郝宇轩递来的决赛手册突然变成了模糊的色块。
她用力掐住虎口——这是林晓薇的助理送来的“润喉糖”导致的短暂嗅觉麻痹。
“需要暂停吗?”主持人把话筒凑到她嘴边。
赖诗瑶摸到郝宇轩悄悄塞进她掌心的盲文笔记,上面的凸点记录着每一版香氛的分子结构变化。
她把错位的柑橘香想象成郝逸辰广告片里的加州艳阳,把混乱的檀香重新组合成阁楼那些不眠之夜记录的香气曲线。
“失陪一会儿。”她突然解开旗袍的第二颗盘扣,在惊呼声中露出锁骨下方贴着的试香贴。
特殊溶剂溶解了贴片,提前封存的初版香雾涌进她的口鼻——这是昨晚郝宇轩用光谱仪反推出来的应急方案。
大屏幕开始三分钟倒计时。
赖诗瑶将错就错,把嗅觉失灵说成是一种行为艺术,手指划过香氛瓶底部的激光刻痕,说:“真正的作品会自己说话,就像暴雨过后……”防伪编码在镜头特写中投射出寰宇集团标志的水印,“破土而出的新芽永远带着大地的印记。”
直播弹幕突然被“山茶花胸针”刷屏。
当赖诗瑶最后喷洒香雾时,评委女士的珍珠项链意外断裂,滚落的珍珠在过道上拼出了和匿名信上一样的暗红色箭头,直指后台的加密通道。
而在郝逸辰金丝眼镜的反光里,林晓薇的助理正把一个金属物件塞进颁奖托盘的夹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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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灯突然变成了暖金色,赖诗瑶的中药香氛在光束中析出青黛色的雾霭。
她望着评委们不约而同地倾向展示台的肢体语言,想起昨晚录音文件里林晓薇的冷笑:“那些老家伙的偏头痛……” 颁奖台浮起三层香雾结界,中药气息凝成半透明青鸟绕场三周。
赖诗瑶望着实时计分屏上跳动的数字,耳畔传来郝宇轩压低的通话声:“拦截成功,加密通道的干扰器已经……”
“恭喜23号选手!”
主持人的高喝切断了未尽的话语。
大屏幕骤然炸开金箔特效,总分栏里代表赖诗瑶的山茶花图标力压六号选手的琥珀瓶标志。
戴珍珠项链的女评委突然扶额离席,撞翻了记分员手中的电子笔——那支笔的金属笔帽与林晓薇助理塞进托盘夹层的东西形制相同。
郝逸辰第一个跃上颁奖台。
他摘下价值百万的星空系列腕表垫在奖杯底座,当着直播镜头将赖诗瑶被香精灼伤的手背贴在冰凉的表面。
镁光灯下,他的指尖掠过她腕间的红痕:“这个位置,”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正好能戴寰宇集团的新款定制手链。”
后台突然传来物品坠地的闷响。
郝宇轩西装下摆沾着墙灰匆匆归来,迎上赖诗瑶询问的眼神时,将某枚银色U盘滑进她旗袍开衩处的暗袋。
他屈指轻叩奖杯上寰宇集团的标志,防伪镭射贴突然折射出后台某扇铁门的监控画面——门把手上缠绕的珍珠项链与女评委佩戴的如出一辙。
“让我们听听冠军感言!”
赖诗瑶抚过奖杯底座的凹槽,那里藏着昨夜郝宇轩给她的分子结构图。
当她说出“特别感谢危废厂那场暴雨”时,郝逸辰突然对着镜头解开两粒衬衫扣,露出锁骨下方淡粉色的齿痕——正是三周前她中药香氛失控时留下的印记。
直播流量在这一刻达到峰值。
颁奖台侧面喷出的庆贺香雾里,赖诗瑶嗅到郝宇轩常用的雪松须后水味道,混着郝逸辰打歌服上的夜莺尾调,在胸口烫出酸涩的暖意。
她将奖杯倾斜三十度,让底座暗格里的微型摄像头对准评委席空缺的第三个座位。
欢呼声浪中,工作人员递来牛皮纸包裹。
火漆印是褪色的山茶花,与她胸针上的一模一样。
撕开三道防潮膜,泛黄的《苏氏香录》扉页夹着半张老照片——穿月白旗袍的年轻女人在调香室里回眸,眉目与她记忆中的母亲重叠,可背景墙上1937年的月份牌分明早于母亲出生年份二十年。
照片背面褪色的钢笔字洇开半句:“香魂不灭,当以……”最后那个字被水渍晕染成诡异的旋涡状。
赖诗瑶猛然抬头,颁奖礼散场的人潮里,穿灰色连帽衫的身影正将同款牛皮纸袋塞进寰宇集团专用快递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