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跟皇帝不算愉快后,周济就基本很少去御书房了。
除了早朝司礼监,他就是在东厂待着。
重阳节那日,皇帝在慈安宫行赏菊宴,皇室不少子弟前去给崔太后问安,逍遥王带着李尧也去了。
宴会上,李尧不知被谁推下湖,还好发现及时没有危险。
因这事皇帝震怒,将御林军统领杜子校罚了半年俸禄,禁闭三个月。
这事本不算大,可杜子校是沈党,李尧虽是逍遥王世子,可被周济看重培养,算是周济的人,如此两党又开始针锋相对。
得知此事,周济只笑了笑:“还真是会拿捏人。”
杜子校禁闭在家,御林军由万正暂缓,万正乃是崔季妻弟。
傍晚沈清臣回到沈家,他正琢磨着给沈萧回信,就看到梧桐树下的周济。
“稀客。”
周济报之一笑:“不欢迎啊。”
“荣幸之至。”沈清臣摸他手凉,把人拉起来带回屋。
“平时你都躲着我,生怕别人知道我俩的勾当。今个刮的什么风,督公竟然亲自上门了。”
周济接过他递来的暖炉:“我就是来看看你,顺道看看树。”
沈清臣挑眉:“哦,那看了,接下来呢。”
等了许久,周济叹口气:“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沈清臣笑了下,只是那里面藏着些许深沉,周济只想着如何说,却未看到他低落的眼神。
“东厂得了詹州的消息,苏白玉染疾卧榻不起,这事你知道吗?”
沈清臣笑淡了下来:“刚刚得知。”
周济点了下头:“前去的钦差接二连三出事,怕是这詹州是非不小...”
“所以呢。”
“严冬还在那,我打算去看看。”
周济心虚起来,他两眼眨巴眨巴,沈清臣简直气笑了。
“你去?呵,周济,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什么状况,你能去吗?!”
沈清臣怒火快烧死他了,拖拖拉拉这么多时日,终究还是在这开了口。
周济见他如此动怒,有些意外:“我也不想去,可詹州那边没办法,眼看入冬,那边粮仓始终不放,百姓可如何是好。”
沈清臣站起身,他挠挠眉毛来回踱步,浑身似长了刺一样难安。
周济忍不住心软下来,可也就是一瞬,棋至此处,无路可退。
“就只是这件事吗?”
沈清臣折身回去,他扶着椅手问周济。
四目相对,周济肯定的点了点头:“就这件事。”
沈清臣深吸口气,松手背过身:“我去。”
说完他又蹙眉,忍着怒火解释一样说:“詹州路远你身体不好,我去就是。上都算不得安稳,你在这多加小心。”
“我把二月他们——”
“带走。”
周济脸贴在沈清臣后背,声音软下来:“你带着,我安心点。”
这一路,必不会好走。
沈清臣握住他手,缓缓闭上眼。
周济,这是你最后的自由。
詹州消息传开,满朝又是一场争论。
周党推周督公前去詹州,可不明就里的沈党,唯恐周济在詹州和傅行舟勾结掩埋罪行,极力推荐自家沈大人前去。
此想法恰中王纯,崔季的心,满朝众合下,沈清臣再次远行詹州。
临走前,周济光明正大送他出城。
“红金蟒袍?是周督公。”
“是督公吧,对,就是他。”
周济和沈清臣骑马并行,百姓看到他那身蟒袍,纷纷交头接耳。
“督公,”一个年迈的老妇人在花摊前招手:“这是自家培植的金鼎曜菊,送您一支。”
沈清臣勒住缰绳,脸色不太好看。
在他怀疑这是有人故意设局挑事时,周济俯下身接过:“好看,多谢。”
老妇人满脸皱纹,笑的和蔼:“好孩子,谢什么呀。”
“督公,还有我呢。”
一个小女娃,隔着几步满脸激动的挥手。
见周济看她,就跑过来举起篮子:“这是阿娘做的酥饼,给你尝尝。”
后边一对夫妇跟过来,对上周济他们说话磕绊,却没有传闻里那种害怕厌恶,反而满是激动和感谢。
“是这孩子非闹着要给督公送酥饼,已经连送好几日了,今日才得见了您。”
周济道:“多谢你的酥饼,可是我不能收。”
“为什么?”小女孩很疑惑。
周济没说话,扫了眼那对夫妇,两人很有眼色的把孩子抱入怀中。
扬鞭策马,两道身影消失在长街。
城外十里,周济停下马,沈清臣千言万语到嘴边,却问了个:“刚才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周济回:“意外走失,被东厂给捡了回去。”
沈清臣点点头:“那个阿婆呢。”
“他儿子是东厂暗探,前些年没了。”
“周济,那我呢。”
辽阔的风,从极南刮过来。
周济被吹的眼睁不开,他说:“沈子谦,我的爱人。”
“哈哈。”
长风未歇,那道白色身影已远赴。
周济低下头,眼止不住模糊。
最了解彼此的,是死敌。
可当死敌相爱时,所有的了解便是钝刀,明知对方设局却还心甘情愿,为的不过是彼此安心罢了。
沈清臣离京,周济连早朝都不去了,整日在东厂看一群小娃娃练武,时而兴致好了还上去指点一二。
这可把王纯,崔季等开心坏了。
皇帝朝会上遇到问题,不再依靠周济,而是将所有事情都抛给王纯和崔季。
王纯到底还端着脸面,可崔季却已脸皮够厚,在政事上已开始擅自做主。
王纯虽对他不满,可崔季这人圆滑,处理事时还征询他意见,其行事风格还在王纯心坎上,一时倒也说不出二话。
朝中对于父子俩任职礼部,户部要职有争议,可见陛下逐渐看重,倒无人敢出来阻拦。
这日周济进宫,在宫门口被拦下。
“督公可有陛下召令?无召令,不得私自入宫。”
万正扶着刀,满脸正气凛然。
周济笑了:“万副统领要不要看看自己说的什么话,本督是谁,你竟敢同本督要召令,疯了吧。”
“本——”
砰,周济一脚将他踹开。
万正翻身还未爬起来,周济一脚踩在他后背,力道重的他丝毫反抗不了。
“本督脾气不好,再有下次杀了你。”
他脚从万正头顶迈过,所过之处,无一个御林军敢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