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夹带着江面湿气,贴面而来,冰冷刺骨,渗透肌肤,直至骨髓。
傅砚青取出火折,轻吹引燃,微弱的火光在指尖闪烁,照亮前方蜿蜒深入的水道。
众人紧随其后,步入洞中。
空气潮湿,水汽弥漫。两侧的崖壁在迷雾中若隐若现,石壁上满是狰狞的神魔头颅雕像。
它们的眼神如针,怒目圆睁,面容扭曲,仿佛随时要从石壁中挣脱出来,扑向任何敢于踏足此地的生灵。
水道蜿蜒向前,尽头处,仿佛通往另一片异世界,氤氲水气中,一尊赑屃伏卧如小山,龟甲纹路布满青苔。
它昂首回望,背上驮着石碑高耸入雾,斑驳石面裂痕纵横,四个朱红大字 “有生者死” 赫然入目,暗红字迹似干涸的血,在水汽中渗出诡异的光。
上方不见岩顶,唯余一片诡谲的虚白。
墨云缓缓旋动,仿佛千万只冰冷瞳孔交替开合,隐隐透出森然的寒意,恍若域外神魔潜藏于虚空深处,居高临下,冷冷窥视着这片天地。
众人止步,仰头凝望。
傅砚青目光一沉,缓声道:“这里……竟然是那陨石的内部。这些匠人,竟能在其中开凿出来这样一条通道?”
“这不太像是人工开凿的,”辛岚玉立于石雕前,眸光冷冽,她转头望向两侧崖壁,“如果说,他们做过什么……”
她轻声冷笑,指向那些蠢蠢欲动的头颅石像:“也只有这些了。”
水道水流幽缓,众人蹚水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湿冷的暗流中似乎连时间也被拉长,当他们再次定睛四望时,却惊觉,竟又回到了那座赑屃石碑正前方。
铁链拖拽的声音时断时续,从暗处传来。声音低沉,仿佛链条划过潮湿岩石,但细听之下,又像是什么异物在喘息。
更远处,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叫喊声,隐约而诡异。
“姐姐?”
岳阑珊猛地停住了脚步,声音轻得像一丝气音。
众人环顾四周,水雾弥漫,一时之间无人开口。
“清澄?”辛岚玉皱眉道:“你确定,她在这里?”
岳阑珊咬了咬唇,坚定地说道:“我不确定……但我能感觉到,是姐姐。”
“澄姐?”青菀的声音微微颤抖,目光不自觉地扫向四周,“爷爷也是因为澄姐失去踪迹,才随锦衣卫的大船回到这座岛上。但她……真的在这里吗?”
话音未落,忽然,一道幽蓝色的刀光如闪电般掠过,直击石塑赑屃。
“嘭!”
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洞中回响不绝,石像轰然炸裂。四周的景象顿时变得模糊,暗淡的光线像是被突然吞噬。当众人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依然伫立在幽冷的水道中——那石碑和赑屃,竟然只是虚幻的影像。
踏水声再次打破了沉寂,诸葛玄等四位长老缓缓而至,步伐稳健却不掩沉重。
“这些孩子差点就被困在这里!”张震岳的语气低沉,眼中隐约闪过一丝震惊。
水声潺潺,轻波轻荡,四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水中,诸葛玄沉声道:“这些匠人不仅通晓机关秘术,更深谙玄理,竟然以地脉之力,以石塑赑屃为阵眼,构筑出这座虚实交错的幻阵。”
话音落下,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女子呼喊声——
“救……救我……有没有人……我在洞里……”
“清澄郡主?”叶灵筠一怔,眼中闪过一抹震惊,“是……是郡主的声音!”
“我就说嘛!”岳阑珊一喜,步履急促地循声而去。
可是前方,只有冰冷的石壁,平滑坚硬,别无暗门。
岳清澄的声音仍在回响,仿佛就在那墙壁之后。
青菀心急,高声唤道:“澄姐!是你么?我们找不到路啊!”
她一边呼喊,一边不慎滑倒,手掌下意识按在石壁上。
指尖处,竟有一丝微光渗出。
青菀猛地回头,惊喜喊道:“这里!这里好像有问题!”
谢忘川目光一沉,拔刀上前,刀锋狠狠砍在那散发微光的石壁上,只见火星四溅,石壁却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我来!”傅砚青腰刀脱鞘,一刀劈下,岳阑珊紧跟着补上一刀,刀光如雪电交错,但那处微光石壁,依旧纹丝不动。
陆青峯凝神看着那泛着光彩的孔洞,低声道:“难道,入口……不在这里?”
“闪开!”
诸葛玄暴喝如雷,未等众人反应,已抬手祭出一轮刀光。
那刀轮裹挟着刺骨寒意轰然斩落,山壁瞬间迸出蛛网般的裂痕,“轰隆” 一声,碎石如暴雨倾泻。烟尘翻涌间,他瞳孔骤缩 ——
幽暗溶洞深处,紫色霭气如毒蛇般缠绕着嶙峋岩壁,幽光水晶渗出诡异的光。
而在洞壁尽头,岳清澄被数道暗紫色圆环禁锢,幽魇之藤正贪婪地绞紧她的身躯!
“不……” 她的嘶吼混着痛苦的喘息,双手徒劳地拉扯着藤蔓,却只是让藤条更深地嵌入皮肉。
藤蔓每勒紧一分,她苍白的脸上便涌起痛苦的潮红,冷汗大颗大颗地滚落,浸湿了衣襟。
她的手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脸上露出痛苦又决绝的神情,牙关紧咬,不断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可那幽魇之藤却像是活物般,越缠越紧,令她难以呼吸。
“别过去!”
辛岚玉刚开口提醒,岳阑珊却已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就在她踏入幽魇藤蔓延区域的一瞬,那些原本疯狂勒缚的藤蔓竟猛然收缩,如同遭遇了某种极致威胁一般,迅速退回。
辛岚玉面露惊色,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叶灵筠走上前,沉声道:“阑珊郡主曾遭幻神草侵蚀,如今摆脱了控制……她已具备抵抗幻神草之力。”
周遭紫色霭气在空气中翻涌游走,仿佛无形的目光,正冷冷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岳阑珊快步上前,膝跪地面,将瘫软在地、浑身冷汗湿透的岳清澄紧紧抱住。怀中的人气息微弱如丝,半阖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唇角微微颤动,却连一个完整的字都发不出来。
“姐姐!”岳阑珊喉头一哽,猛地低声喊出,指尖几乎颤抖着攥紧了岳清澄的衣襟。
青菀只觉眼前一花,蓦地回神,心中一喜,失声道:“澄姐!终于找到你了!”
话音未落,她已情不自禁地提步向前。
“别动!”岳阑珊猛然抬头,厉声喝道!
声音带着撕裂般的尖锐,在空荡的石窟中炸开,震得人心神一颤。
青菀脚步一滞,满脸错愕地僵在原地。
四周一片死寂,只听得紫色雾气在空气中细微游走之声,如同无数冰冷细蛇在耳边蜿蜒。
“姐姐只是诱饵,这些藤蔓发出锁链的声音,就是为了吸引我们前来,”
岳阑珊将岳清澄搂入怀中,抬眼四顾,声音低沉而压抑:“若是上前惊动,待它们察觉到活人的气息……一旦藤蔓伸出,无论多强者,皆难逃一死。”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四周嶙峋的石壁间,无数突起的灰黑石块在紫雾涌动中微微起伏,如潜伏的巨兽暗中喘息,杀机悄无声息地缠绕而来。
一时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众人的呼吸也不由自主地绷紧,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像踩在刀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