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几人围了上来,受命本只想刁难芝儿的宫仆,这时却是骑虎难下。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柳婕语气坚定厉声说道。
“当然是我们的,我知道这大氅的来历,就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芝儿反驳。
一个宫娥知道什么来历,柳婕瞬间有了信心厉声道:“怕不是胡说一通吧?”
“这件,是去年中秋后周贵妃亲赐,你若不信自可以去娘娘宫里对质,我们自然不怕就不知道你敢不敢?”
她哪里敢去对质,她只是不要脸想强占别人的东西,不至于为了见大氅不要命。
起先她只当芝儿是宫里分配的宫女,哪里想得到竟然是秦家家仆。不是说入宫是不能带家里的奴仆的吗?她秦子璎怎么就能?又想起拼命护自己的叶儿此时还不知被卖到了哪里,一时更是感怀……刚刚的事,柳婕丢了面子,正想要找回些许,正好拿着这个事告她秦子璎一个抗旨之罪,可她还不至于那么蠢,见芝儿如此有恃无恐细、秦子璎也没有面露难色,细想来又觉得不对。
短短两次见面就生出这些事端,惜命的秦子璎实在不喜欢柳婕。要知道在这宫里最忌讳的就是太出众,景帝对他的关照每每想来都让他惶恐,好在自己一个孩童又是重臣与故人之子,倒也说得过去。他处处低调非必要不强出头,为的就是别太惹眼。而和他一比,这柳婕就是个特大号加粗加亮的显眼包。
老天爷给她打开一扇窗就要给她关上一扇门。柳婕长得不差又是侯爵之家,家人对其又多纵容,倘若她愿意,必然是一生顺遂的。可她偏偏眼高于顶,又贪心不足,喜欢林沐英俊博学又放不下景子瑜真龙之子。又蠢又善妒,什么情绪都往脸上放。这样的人要是入了宫斗剧保证活不过三集。
毕竟不想树敌,秦子璎摇摇头上前调解“芝儿你胡闹,我平日对你好些居然纵得你无法无天起来。”又对着柳婕道:“定是柳姐姐也有件差不多的这才记岔了。”
“是的,我也有一件”柳婕就坡下驴,心里不想承秦子璎的情,却又不好发作“早上我也吩咐他们晾晒来着”
“都是误会而已。”常如兰淡淡道。
柳婕点了头,也想学着暂避锋芒,日后计较,就找了借口回了自己屋。她住在最大最好的后院,比秦子璎的中院厢房好得多。想起这一点,总算有些安慰。
收了东西各自回了自己的厢房。说要沐浴,让他们去备水,把元宝、福顺两位公公支开。待芝儿关了门秦子璎难得严肃道:“你这是?”
“她一回来就和身边的宫女说小主您的坏话,说咱们公爵府不如她们,还说……”芝儿面露难色。
“说了什么?”
“说您……”芝儿眼看红了眼,却怎么也不说话。
还能有什么,无非是他克母、克兄,又或是他体弱命不久矣一类,左右也不会有什么新鲜的,他倒是不怎么在意。
“你平日里最是稳重的,如今入了宫怎么反而跋扈起来?”前些日子,他就觉得芝儿不太对,可又没觉得到底是哪里不对,一入宫他险些把这个忘了,如今种种又想起这件事来。
“可是家里有事?”秦子璎追问。
“不曾”
“那是大娘身子不爽利了?”
“没有”
芝儿红着眼,手里的娟帕都要被捏碎了,只是低着头什么都不说。
秦子璎也怕见女孩委屈,见她这样又觉芝儿这些也全是为了自己,也就不好继续追问,只能说些宫内不比自己家,定要谨言慎行的劝告话,来日再问。
明明外表只是八岁小孩,却操着个老父亲的心,对着芝儿的变化大有‘女儿大了有小秘密了’的感慨。
有了芝儿照顾,秦子璎的日子确实舒服了些。洗了澡美美的往美人榻上一靠,边享受芝儿给自己擦头发,边吃着核桃仁。想起本来要去看看秦昱清有无大碍,被这么一闹居然完全忘了,可如今夜深他也不好“串寝”,只叫了小公公送去祛瘀活血的药,明日当面再问。
夜晚的宫里四处掌灯,幽暗的青石板路此刻一片亮堂,周遭都镀上一层金黄光晕。初春的风夹杂着冬季已过的温柔,吹得竹叶沙沙作响,他有些惦记府里的梅花是不是已经谢光了,后悔今年没能收一些花瓣做酒,也不知道秦昱清会不会饮酒。
第二日课上太傅夸了林沐的字,说是字如其人端正俊秀。有‘三好学生’就要有还需努力的后进同学,只是这人并不是大家心想的柳婕,而是年纪最大的秦昱清。
其实细说起来二人的字那是半斤八两,可程太傅说“你这等年纪不该笔酣墨饱,也不是这等……”最后满腹诗书的程太傅应该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汇,给众人都留了临摹课业,又给秦昱清单独留了一份颜真卿的《多宝塔》。
秦昱清自知这狗刨的字确实难看,也就欣然接受了这项作业。
太傅走后,柳婕终于逮到机会,找不到秦子璎的茬儿,先折腾折腾她身边人也好“想不到堂堂公爵世子就这样一手烂字。”
都赶着放学谁有闲心听她阴阳怪气。
可有的人真是给脸不要脸,柳婕见秦昱清不生气,秦子璎也没什么表情,上前拦住秦昱清“能让太傅都哑然的字也该给我们评鉴评鉴。”说罢抓着秦昱清的课业不放。
秦子璎向来护短,自己家人有错也只会关起门来自我批评,哪里轮的上她一个外人置喙,上去也抓着秦昱清的课业。
偏偏这柳婕几次三番都没在秦子璎这拿到好处,如今好不容易抓住一点怎能轻易放过?
“怎么?心虚了?其实世子字写得不好也正常,毕竟是外族血统,又无人教育,我听说莽荒之地都是茹毛饮血的,别说会用笔,会说话就已经很不错了吧,你们平时怎么说话?呜呜呜的吼吗?”一阵嗤笑。
这话暗指秦昱清私生子的身份,又讥讽秦昱清粗鄙,都当面开大了,叔可忍婶也不可忍,秦子璎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你也知道我兄长生于异邦,不善笔墨。柳小姐倒是生于大夏长于大夏,双亲健在,又怎会这般有失管教!”
“你骂谁没教养呢!”反应过来。
“我可不敢,我父不过绵绵军功承蒙皇恩才受爵位,比不得你家学渊源。”
眼看二人冲突加剧,可都是女孩,男孩们也不好直接拉扯,只能上前劝解些“都是同窗”之类的话。秦昱清倒是不建议别人说他字丑,这是事实。说他无人教导,这冤仇祸首他也知是何人。可他尤记得那一方砚台,时刻警惕生怕秦子璎吃亏。
只剩常家小娘子上前劝架“两位妹妹都让一步吧,一会又白白被罚。”
一听这话,柳婕更觉得是在说自己这几日害让大家挨了罚,猛的一推常如兰。
见口角上升为肢体冲突,本来还想劝的几人这时再不能忍让了。林沐离摔倒的常如兰最近先一步扶起人,厉声道“好了!”
自己最看重的人也对自己严厉起来,柳婕更是气血上头“你装什么,我就轻轻一推你就能倒!怕是就等着林沐哥哥扶你吧”
林沐听了先是觉得无理取闹,却也见了常如兰站定赶忙松开手。
常如兰性子平和,自然不会与其争吵,其他人,特别是年纪小的这几个却不肯善罢甘休。
“怎么你那厢没有铜镜?自己什么样儿心里没点数?我有时候可真羡慕你,是怎么让脸皮变得这么厚实?”景子珩道。
丁浩一脸嫌弃“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天天眼睛就跟着林大哥。”
丁洁也附和“就是就是”
“柳公挥毫散林鹊,研墨惊池鱼,可惜了你这个姓却没学到半分。再说,我兄长的身份陛下都已认可,你一个平白小儿也敢议论!无论怎么样,我兄长日后定能袭爵,就算无甚功绩也是伯侯,与你那只知道抽芙蓉糕的父亲平起平坐,而你呢?你能如何!”秦子璎再补一刀。
秦子璎为自己出头,秦昱清起先还有些笑模样,可看她是真的生气了又有些抱歉的慢慢抿了抿嘴。
“还站着干嘛,赶快回去啊,对这种人多看他一眼都是对眼睛的刑罚!”道不同不相为谋,景子瑜拉着众人不屑与其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