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和李嫔的事件之后,皇帝颇受打击,
那些他曾经看重的人,一个个露出獠牙,想要将他置于死地。
反倒是他从小不喜,甚至是百般打压的次子萧宸,始终都对他顺从有加。
一时间,皇帝似乎苍老了许多。
夜深人静时,皇帝突然开始怀念起当年秦皇后的好,他这才明白,少年夫妻才是真正的相知相守,
“皇后啊皇后,你若是还在,朕又何至于孤家寡人?”
自此后,皇帝时时将秦皇后挂在嘴边,甚至在秦皇后的忌日,特意让荣嫔召集宫内的大小妃嫔,组织了一次怀念秦皇后音容笑貌的盛大活动。
以荣嫔为表率,所有的妃嫔都哭得非常难过,尽管,她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在秦皇后死后才入宫的。
心中思念着秦皇后的身影,皇帝也时不时地对萧宸展现出作为父皇的关爱。
只是,他自以为的关爱中,又夹杂着试探、霸道、不可理喻,让萧宸应付得烦不胜烦,不止一次对他动了杀机……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又到了皇帝的寿辰,宫中上下一片欢腾,都在为皇帝的寿辰忙碌着。
与此同时,一个好消息传来:荣嫔自上次小产后竟然再次怀上了皇嗣!
皇帝听后大喜,寿辰宴的规模也远超以往,一时间,宫中充满了欢声笑语。
然而,乐极生悲。
皇帝兴奋之余,在寿辰宴上贪杯多喝了几杯,夜间回寝宫时酒意上头摔了一跤,这一摔竟然摔成了骨折。
伤筋动骨一百天,皇帝只得卧病在床,身体也越发地不好了。
似乎感觉到自己已经老了,皇帝终于认真地开始考虑身后事,他顺应朝臣之意,同意将萧宸拥立为太子。
消息传到静幽殿时,姝玉激动得简直想要跳起来。
不容易啊,姐养成了这么久,终于成功把萧宸这个小屁孩养成小皇帝了!
可,没等姝玉开心几天。
恰逢此时,
景朝遭遇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旱情,周边的村镇十室九空,流民背井离乡,竟开始冲击皇城!
萧宸作为太子,自然责无旁贷。
他开始彻夜不归,大部分时间都在宫外处理流民的安置情况。
见此,宫内开始流传起关于姝玉不再受宠的谣言。
不过,姝玉对这些谣言是嗤之以鼻的。
她知道萧宸之所以无暇顾及她,是因为萧宸真的非常辛苦,如今他太子之位初立,根基不稳,若再让流民入城,只怕又要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然而,在这动荡不安的时节,
见萧宸无暇顾及姝玉,一直不甘心就此认输的三皇子果断抓住机会,再次发起对萧宸的攻击!
趁着萧宸不在宫中,三皇子匆匆来到皇帝的寝宫,一脸忧虑地向皇帝禀明了萧宸与姝玉之间的感情纠葛。
“父皇,二哥与那侍女之事已是沸沸扬扬,宫中人尽皆知。那侍女品行不端,在宫内素来流言不断!如今二哥刚被立为太子,宫内的非议恐会牵连到二哥的声誉啊!”
“竟有此事?”皇帝眉头紧蹙,疑惑地问道。
“千真万确啊,父皇!”
三皇子跪在地上,故作神色忧虑,“那侍女前些日子还被秦府老太君收为干孙女,若二哥对她无意,又何必费尽心思为她做这些事?”
“那侍女……对了,朕想起来了,当时秦成武似乎也与她走得很近。”
皇帝仿佛想起了什么,眉头越皱越深。
“是啊,父皇,还望父皇早做打算。”
三皇子见时机成熟,赶忙说道,“为了景朝皇室的声誉,为了景朝的长治久安,儿臣建议最好尽快为太子另行选妃,绝了这些来路不正、身份卑贱之人的痴心妄想!”
“老三,你说的有理。
皇帝叹了口气,似乎对三皇子的话颇为赞同,“太子确实年纪不小了,是时候为他选一位贤良淑德的太子妃,以正视听了。”
见皇帝被自己说服,三皇子低下头冷冷一笑。
皇帝再次慈父上身,派人快马加鞭紧急将萧宸召回宫中。
看着风尘仆仆、脸色疲惫,但仍难掩一身英气的萧宸,皇帝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他们父子亲密无间的时光。
“宸儿,朕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皇帝招招手,将萧宸唤至身前,“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朕决定尽快择贤,为你选择一位太子妃。”
这老东西!吃饱喝足没事干了是吗?!
萧宸闻言,额头顿时青筋直冒。
他这些天根本没时间好好休息,没日没夜的都在处理着城外流民的事情。
若不是这老东西只顾着自己享乐,灾情怎么会越来越重!
接到皇帝的加急传唤,他还以为宫中发生了什么变故,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扯淡的无聊事!
萧宸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愤怒,好悬才没有当场变脸。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父皇,儿臣以为当务之急还是妥善处置流民一事,这成婚一事还是先暂缓吧?”
但,久病卧床,皇帝的脾气已越发暴躁,
见萧宸竟然不理解他的“慈父”之心,他的脸色顿时一沉,怒声道,“宸儿,你这是什么态度?朕这么做是为了你,为了景朝的未来!民间尚且有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敢目无君父?”
萧宸心中一凛,知道此时不宜与皇帝硬碰硬。
他只得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磕头叩谢皇帝,“多谢父皇好意,儿臣内心自是喜不胜收,此事,儿臣全凭父皇做主!”
“好好好,宸儿,此事交予父皇,父皇定会为你选择一位佳人!”
见萧宸顺从,皇帝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然而,皇帝却没有看到,此时萧宸垂下头,眼中已是冰冷一片。
离开寝宫后,
萧宸收起脸上的笑容,转过头冷冷地盯着皇帝的近侍太监,“王才伟,你可知父皇为何突然提及本王的婚事?”
王才伟冷汗直冒,仿佛被猛兽盯上了一般,他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才敢悄悄用手指比画了个三。
老三……
萧宸不由眯起了眼睛。
静幽殿中,
得知皇帝将为萧宸选取太子妃的消息后,姝玉并不怎么当回事。她坚信萧宸与她之间的感情,想要等萧宸亲自过来和她说明原因。
但,灾情扩散,流民越聚越多,萧宸此时竟是分不出时间来与姝玉见面。
无奈之下,萧宸只得写了一封信,让手下的太监转交给姝玉。
怎料,这太监却是三皇子安插过来的人!
三皇子冷笑一声,在信的最后加了一句话,“两日后,我必会回来向你亲自解释。”
姝玉拿到信后,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
欢喜之余,她却没注意到那小太监嘴角的冷笑。
她满怀期待地等待着萧宸的归来。但,两日后,她等来的却是皇帝赐婚的圣旨!
姝玉呆呆地坐在殿中,目光直直地盯着门口,但直至次日天色放亮,萧宸的身影始终未曾出现。
她心乱如麻,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写了一封信,托人转交给萧宸。
然而,这书信却还是到了三皇子安插的太监手上,太监随手将信焚毁,而后把萧宸之前批复给官员的折子转交给了送信人。
待姝玉忐忑不安地打开折子后,却见上面只有一句话:本王做事何须向尔等解释,听命即可!
萧宸,你怎么会?!
姝玉终于绝望,她只觉心如刀绞,眼前一黑,当时便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身边是苏子墨担忧的脸庞。
“梳子哥,”
姝玉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眼泪无声地滑落。
“不怕,有梳子哥在,”
苏子墨掏出手帕,轻轻擦掉姝玉的眼泪,“和梳子哥出宫吧,离开这个伤心的。”
“……好。”
姝玉心如死灰,艰难地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说出了这一个字。
又是一年初雪,天色阴沉,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
在苏子墨的帮助下,姝玉换上了尚仪局采买宫女的宫服,安静地跟随在采买的队伍中离开了皇宫。
她站在皇宫外,看着自己穿越后就一直生活的地方,两行清泪静静地从脸颊滑落。
良久之后,姝玉用力擦干了眼泪,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城内的人群。
此时,皇城外流民遍布,天下并不太平。
姝玉在苏子墨的帮助下,在靠近皇宫的周边街道租了一间商铺,开起了豆腐坊。
若是流民真的冲进城内,她便再逃回宫内。
若是流民不来,她便也做一回“豆腐西施”。
姝玉的生活开始变得简单又忙碌,她不敢让自己的容貌完全显于人前,便在脸上点了很多麻子。
但即便如此,她清秀的容貌仍吸引了不少顾客,还真的得了“豆腐西施”的名号。
接下来一段时间,城中守备军开始疯狂地盘点城内人口,但好在有苏子墨给她的身份文牒,姝玉有惊无险地通过了检查。
又过了几天,她听街上的人说,原本卢尚书的府内住进了旧人,曾经的内阁学士苏玉青重得赏识,再次平步青云。
真好啊!
姝玉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将一筐筛好的黄豆放在架子上。
一个月后,新年将至,流民也终于得到了妥善安置。
就在城内所有人都沉浸在欢喜中时,宫中却传来噩耗,皇帝突发恶疾驾崩,他亲自赐婚的太子妃恪敬守理,甘愿替太子终生守灵。
三皇子悲痛欲绝,难过得不能自已,竟也追随先皇而去。
一时间,人们惶惶不安,城内四处弥漫着恐慌的气息。
不日,新皇萧宸登基,终于为这笼罩在城内的阴霾带来了一丝曙光。
但为了追思先帝和三皇子,新皇并未举国庆祝,城内的气氛仍旧有些压抑。
姝玉默然,只是默默换上了一身素装。
对她而言,此时,她仿若再次穿越,过去在宫中发生的诸般事宜,皆如梦一般遥远。
这一日。
新年到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过年的喜庆到底冲淡了人们心头的阴霾。
黄昏,天空飘起了雪花,
看着街上寥寥无几的行人,姝玉朝手中哈了口热气,也早早地关上了店门。
她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回里屋休息,门外却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请问店家在吗?我明日家中有急事,需要提前预定一些豆腐。”
门外之人的嗓音低沉,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总让姝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客人,这便来啦,请稍等。”
有钱挣美滋滋,姝玉没有多想,利落地打开了房门。
门外,寒风裹挟着雪花顿时飞了进来,姝玉不由打了个冷战。
她刚想和客人说声抱歉,却见一个令她日思夜想的身影披着斗篷走进了店中。
“呵呵,你再跑啊!”
萧宸摘下兜帽,冷笑着磨牙。
姝玉沉默了片刻,却是抬起头嫣然一笑,“谁跑了,我这不是在等你么,不然,我干嘛要在这皇宫边上开店。”
“胡说!你分明是在狡辩!”
萧宸怒极,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了姝玉的神色,双臂却温柔地一把将姝玉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