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这种愧疚,却也只能够沉寂于她的心底,终是没有办法束诸于口的。
“这粥的味道真好。”她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感叹,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却也只能够将这份复杂的情绪寄于这一碗热粥之中。
她抬起了眼眸,望着慕江吟那清丽却也消瘦的面颊,轻声问道:“可是你自己煲的吗?”
“嗯。”慕江吟只点了点头,应下了一个字,其余的,一句也未肯同他多言。
孟如锦抬起了头,目光之中不觉渗透了一丝丝的悠远之意,轻呼了一口气,发出了一声深深的感叹,“你真是心灵手巧,能够时长喝上你煮的粥的人,该是多么的有福气啊。”
说着,她的眼中又渐渐沁起了一丝淡淡的艳羡,艳羡之中,却也融着些许的苍凉。
她的眸光缓缓向下,低垂了几分,好似触发了什么思绪,在口中轻声呢喃着:“是他将你教养的好,这样心灵手巧又知书达理,有个这样的好的女儿,他真的很有福气啊!”
听得了这话,慕江吟的眸子颤动了一下,不知是什么情绪融入了她的心间,竟是一种难言的复杂。
谁知她的眼中又涌现出了一抹带着冷然的怨意,声音也更多了些冰冷,“从小到大,我爸爸对我的爱和教化从未缺失,他把我其他缺失的东西都用各种办法填补给我了,当然会把我教养的很好。”说着便转过身,将那碗筷收拾好,没有多看孟如锦一眼。
停顿了一秒后,她却又如同补刀一般的补了一句,“当然,不仅仅是爸爸,还有茹姨,茹姨一直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的照顾教养,这些手艺都是她教我的。”
慕江吟的这一句话,虽毫无波澜,但却如同一柄刀子一般,深深的刺入了孟如锦的心中,让他的心里泛起了一阵剧烈的刺痛。
话中虽字字句句未曾提及她,但却在字字句句都是在背刺她对亲生女儿的弃置不顾。便是她成长得再好,也都与自己没有半点干系。她无法从中居功一分一毫,甚至连羡慕也是羡慕不得来的。
她口口声声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怨意,这又焉能叫自己心中不痛?可明明是自己先将她抛弃,她肯顾念自己,便已经属于加恩,自己又有什么资格难过呢?
“好了,喝口水吧。”慕江吟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倒了一杯热水,并递给了她。
孟如锦望了慕江吟一眼,也只是静静与她对视了一瞬,便又将目光垂了下去,接过了她递来的茶杯,喝下了这一口热水。
“有劳你了……江吟。”她犹豫了一瞬,从口中唤出了她的名字,这一刻是江吟不再是慕小姐。
以往见面的时候,他们都各自拥有着各自的身份与头衔,或许也只有在这样与她面面相对之时,才能够抛却一切身份,唤出她的名字吧。
可刚刚唤出她的名字后,她的心中却不免又添了一抹惶惶然,又恐自己这样唐突会惹得他的不悦。
话音刚落下,她便又补充了一句,“劳你抽出自己的休息时间来照看我,当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慕江吟也只是淡淡的落下了一句,未回过头去瞧她,“若你的病不能快些好,我怎么可能快些协助我们去调查裴书臣。”
她的言语之间还是在强调着相互合作共利的事情,便好似她的这一份体贴入微的照顾,也是另有目的所在。
虽然她口上是这样说着,可是有些事情孟如锦的心中终归是能够感受得到的,倘若真的只是为了合作共利,那她大可不必费这样的心思,专程煲粥来送给自己。
她会体贴得这样细致,分明就是有真性情在的,或许她的心中还沉积着对自己的怨恨,不愿同自己将心房打开吧。
孟如锦也没有再说些什么,沉默了片刻后,她又看向了慕江吟,轻声问道:“你三天两头的到这里来照顾我,你家里的人不会怀疑什么吗?”
“这个无需你来担心。”慕江吟只是语气平平道:“对他们我自会有交代的,你只管把你的病养好便是,其余的事情都无需多想。”
说着,她又为孟如锦掖好了被子,并又压了一层被子在她的身上,叮嘱道:“这房子不保暖,夜里更透寒。你晚上睡觉记得盖好被子,免得病情再复发。”
孟如锦抬起了眼眸,静静地看着她的容颜,被她这样细心地关怀着,便是再严寒的天气,都让她感觉不到半点寒冷,这种被认真体贴的感觉,是任何身体上的温度都取代不了的温暖。
万万不曾想,这一份罕见的温暖,竟然是这个从小就被自己弃之不顾的女儿所带来的。
为他掖着被子,慕江吟头发上的发丝不觉垂落了一缕,她自己却也没有发觉到。孟如锦就这样望着她,好似那一缕柔肠化作千千结。
她竟情不自禁地抬起了手,轻轻触碰到了慕江吟的肌肤,对她将那一缕发丝掖到了耳后。这一点亲昵带着些不由自主,却也触发了她心里的那一片如此母般的柔情。
一瞬之间,慕江吟的心不由得一惊,抬起眼眸的那一刻,正好对视上了孟如锦的双眸。
她的心中本是带着些幽怨的,可在那一瞬之间,却也不觉有一丝渗透着温暖的涟漪,在她的心中缓缓荡漾了开来。
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之中停滞了住,一时之间竟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当她反应了过来的时候,心猛然一惊,立刻躲避开了孟如锦,并向后退了好几步,与她再度保持起了那距离。
她顿时之间有些慌神,以防孟如锦发觉些什么,她连忙背过了身去,装作正在整理桌子上的那些茶碗勺筷。
孟如锦也察觉到了她的有意躲避与疏离,心里顿时之间弥漫起了一阵阵失落,这也终归无可奈何,只得讪讪地将手收了回去,默默将那一声叹息凝结在了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