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Anna有没有被救走,被谁救走,于钟远来讲,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黑皮说Anna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这话从黑皮嘴里说出来,虽然让人震惊,可仔细琢磨这段时间黑皮的表现,和今日黑皮主动上门求死的行为,其实不难看出,黑皮这话还有很大可能是真的。
毕竟,他如果真在意这孩子,那他就不可能这么多天毫无动作。如果并不是很在意,那他今日独自一人上门想用自己来换Anna的行为就更奇怪了。
这前后互相矛盾的行为,想来想去,也就唯有‘这孩子不是黑皮的’这一个解释,能说得通。
而这孩子真正的父亲,才是黑皮今天不得不来赴死的原因。
但这背后的人,既然能有如此手段,能让黑皮心甘情愿地过来以一命换一命,为何他还要等这么久?
还是说,这个人其实也是在等钟远的一个态度。
如果钟远当时从园区回来,一怒之下,就要大杀特杀,这个人如果在那时候冒头,那他很有可能会损失更多。
但如今不同了。
事情过去半个月了,钟远迟迟未对Anna下手,这就说明,他多半不可能会再去为难一个孕妇。
那么他这个时候把黑皮送上门,来换一个钟远本来就不打算动的孕妇,无疑成功的几率会大很多。而且,即便钟远不肯就此罢休,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所有失控的情绪到了此时也都已稳定了下来,他们之间可谈的余地也会大很多。
这是典型的商人作派。
Anna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对于这个幕后之人来说,重要吗?
或许也还算是重要的,不然他不会舍得用黑皮来换。可要说很重要吗?肯定没有,毕竟,他也只舍得一个黑皮。
可对于钟远来说,如果他不知道Anna肚子里的孩子是黑皮的,或许,他真可以答应黑皮以命换命的要求,但既然知道了,这事自然也就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擒贼必得擒王!
这个人不死,东措的仇就不算报!
更何况,又何止东措!
钟远看着黑皮,道:“既然你已经说了这么多了,那就不妨再多说点。这个人是谁?”
“我不能说,但,龙刀应该知道。你可以去问问他。”黑皮说道。
钟远忽地笑了一下:“所以,你甘心就这么死了?”
黑皮耸了下肩,道:“没什么甘心不甘心的。我不甘心,我也得死!即使我今天不主动送上门,你也不会放过我的!不是吗?”说着,他就站了起来:“如果钟先生没有其他要求,那我就按照你先前说的去办了。钟先生要是不放心,可以跟过去盯着!”话落,他垂眸盯着钟远,忽也笑了一下:“最后送你一句忠告,见好就收。”说完,他转身就走。
钟远却黑了脸。
好一个见好就收!
他见了什么好?
不过,钟远清楚,黑皮故意最后说了这样一句话,又何尝不是激将法!
没人会甘心替别人去赴死!
黑皮径直往外走,钟远没跟过去。黄胖子见他不动,也没敢动。
片刻后,屋外传来砰地一声枪响。
声音不大,闷闷的。
黄胖子眨了眨眼,忍不住低声喃喃道:“真就这么自我了断了?”
钟远冷笑一下:“即便我放他回去,他也活不成。”
钟远清楚,黑皮这条命,其实也算是背后那人给他的一个警告。就好像黑皮最后留的那句‘忠告’——见好就收!
背后那人在用黑皮这条命警告他,见好就收!
可,钟远活了这半辈子,学会了很多,唯一没学会的就是这‘见好就收’!
否则,他又何至于会走上如今这条回不得头的路!
钟达从正门走了进来,站在玄关通往客厅的交界处,盯着钟远看了两秒后,道:“人已经死了,一枪爆头。”
钟远嗯了一声,旋即转头吩咐黄胖子:“怎么处理你看着办吧!”
黄胖子心里苦。
这擦屁股的事,怎么总是他!
“好。”他刚应下,钟远又安排了第二件事:“这两天,帮我约一下查理苏,越快越好!”
黄胖子愣了愣。
钟远要见查理苏,这么说,龙刀要被放弃了?
还没等他回过神,钟远已经起了身,走到钟达身边后,招呼了一声:“走,回去吃面!”
“嗯!”
两人走了,黄胖子站在那,沉思了好一会。
黑皮虽然死了,可这事,怎么看都不太对味!
而钟远这边,虽说没提让他去查那个藏在黑皮背后的男人到底是谁,但黄胖子觉得,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钟远二人回到自己那边后,钟达就一头扎进了厨房,开始烧水准备下面。
之前炒好的浇头,已经冷了,不过配刚烧出来的面,倒是正好。
不多时,面条就好了。
二人在餐厅的桌子上坐下来,沉默着吃完后,钟达坐在那没动,点了根烟。钟远放下筷子看向他,静静等着。
片刻,钟达开口:“哥,这事就这么算了吗?”
钟远探身拿过他面前的烟盒,抽了一根出来后,也没点着,拿在手中,捋了捋,而后问了一句:“你怎么想的?”
钟达转头看他,眉心处起了点褶皱。那眼神,似乎带着点疑惑。
钟远只当没看到,把烟往嘴里一塞,垂眸点烟。
随着火机啪地一声,火苗从火机上蹿了起来,钟远把烟头凑了过去,随着烟雾袅袅而起,他松了火机,扭头撩眼看向钟达。
“是不想说?还是没想好?”他问。
钟达愣了愣,垂眸道:“没想好。”
“那就先想,想好了我们再来说这个事。”钟远说完,就起了身,接着扔下一句‘你洗碗’,就走了。
钟达一个人在那坐了许久。
下午两点不到。
查理苏的消息还没来,龙刀倒是先找上了门。
自从钟远二人搬到这,龙刀还没来过。这是他第一次来。
他独自一人,拎着两瓶白酒,进了门。
“稀客啊!”钟远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笑了笑,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龙刀将那两瓶酒往茶几上一搁,像个老友一般,笑着说道:“前几天托人从国内带来的,草原王。”
钟远闻言,不由得挑了下眉。
看来,还真是专门托人从国内弄来的。这酒,国外可买不到。即便是在国内,也只有在西北才能买得到。
不过,这酒对于钟远来说,可没什么好回忆。
钟远目光在那两瓶酒上扫了一眼后,转头看向已经坐下来的龙刀,问:“什么事?”
龙刀往沙发里一靠,道:“也没什么大事,你这搬了地方,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好歹,我也该来贺一贺!”
“刀爷现在贺也来得及!”钟远看着他,淡淡说道。
龙刀笑道:“这不,我今天就是来送贺礼来了么!”
钟远微微眯眼:“刀爷如今好歹也是蛇头帮的头把交椅了,贺礼就是两瓶草原王?这未免有些太小气了吧?”
龙刀微怔,什么贺礼不贺礼的,其实都是客套话而已。但他没想到,这钟远如今脸皮厚起来的时候,还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自然还有其他的!”龙刀又道:“我在太仓酒店定了个包厢,今晚六点半,远哥赏个脸如何?”
“就你我两个人,用不着酒店的大包厢吧?”钟远试探道。
龙刀笑笑:“那自然是不止我们两个人的!”
钟远心中顿时明了。
“行!”他应了下来。
这时,龙刀转头看了看周围,没见钟达,便问:“达子呢?怎么没在?”
钟远则答:“他在屋里睡觉!”
龙刀盯着他看了一会,笑了一下后,又问:“我听说,你早上原本打算让黄胖子往我那送个人,结果半道上出了事,人被抢走了是吗?”
“消息很灵通嘛!”钟远看着他,淡笑着来了一句。
龙刀呵地笑了一声:“这曼市好歹也算是蛇头帮的地盘,我要是连这点能力都没有,那这蛇头帮还不如解散了得了,你说是不是?”
钟远笑着没接话。
才半个月时间,这龙刀今日与他说话时的态度,就又变了。如今他这位置才勉强坐稳,就又开始想在他面前摆架子了。
这就不得不让钟远想起他与龙刀初识的时候。
那时候,他年轻些,虽然气盛,但实际上比现在要更谨慎些。
如今,年岁倒是上去了,可却反而没有当年沉稳了。看来,这边的日子,再怎么样也还是要比当年在阿县和陶县的日子要舒服。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黑皮背后的那个人,让他又重新有了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