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二字原是约束凡才的枷锁。”紫苏道君指尖划过腰间玉玦,寒光流转间语带深意:“御兽宗立世三万载,此等天选之子不过四例。若为这等人物破例,诸位可曾记得开山祖师的训诫?”
长老们闻言神色微变,沐正霆忽而抬手结印,议事厅穹顶的星象图应声旋转:“秦师弟且带两位小辈回峰,紫苏师兄随我去参星台。”众人知趣退去时,无人察觉剑冢深处数百柄古剑同时发出幽鸣,剑气如涟漪般荡开层层玄奥纹路。
归云峰上,秦衡袍袖卷起结界,目光如炬扫过两名晚辈:“狴犴界中究竟发生何事?”青枫垂首禀告,将早备好的说辞娓娓道来,唯独隐去掌门暗许的关节。
“玄女宫遗泽……”秦衡听闻女儿所得传承,指节轻叩案上玉简:“万年前覆灭的圣地秘法,倒与你辰明峰剑意暗合。”秦月眸光流转,瞥见师弟袖中若隐若现的剑气纹路,抿唇轻笑:“确有相通之处。”
当话题转向神秘天骄,少女忽然眉眼生辉:“那位楚公子与青枫年岁相仿,气度风姿倒有九分相似。”秦衡手中茶盏微顿,抬眼望向静立一旁的弟子,忽然发现女儿望向那少年的眼神,竟似当年道侣看自己的模样。
寒意自脊背攀升,青枫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穗,话锋轻转:“师姐的灵剑可曾择主?不知是何品阶?”
秦月广袖翻卷间带起清冽剑鸣,一泓秋水般的剑光自虚空显形。剑脊篆刻的“素女”二字流转着苍古气息,三尺青锋隐现月华清辉,分明是地阶灵器才有的道韵。
秦衡瞳孔微缩,腰间佩剑竟在鞘中低鸣应和。他这位爱女初次择剑便得此等神兵,当真是气运惊人。余光瞥见青枫若有所思的模样,忽觉这少年眼中似藏着千年星辉。
“素女玄女,同源不同道。”秦月纤指拂过剑脊上暗合周天星斗的铭文,“当日剑冢之中,此剑引动我体内玄女真诀自行运转,倒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青枫低头掩去眼底异色。素女剑与玄女宫渊源颇深不假,但若论及黄帝得授的天地阴阳至理,怕是眼前这对父女尚不知晓其中真意。袖中《素问》残卷隐隐发烫,恍若感应到某种宿命牵连。
执剑峰顶罡风猎猎,沐正霆玄色大氅翻涌如墨云:“紫苏道君当真要拿天机不可泄露来搪塞本座?”话音未落,九霄之上忽现北斗七星虚影,竟是触动了问心剑誓。
紫袍道人负手立于星图正中,指尖缠绕着玄奥的因果线:“待天权星归位之日,道种自会破茧。届时沐掌门不妨亲自考校,看那孩子配不配得上秋水剑灵。”
沐正霆望着贯穿天地的誓约星光,忽觉百年来未曾动摇的剑心竟泛起涟漪。能让执剑首座以命相护的传承者,或许当真承载着御兽宗千年气运。
沐正霆拍着石案站起身:“紫苏师兄,你怎可因私废公!青枫当众冒犯之事,不过几句口舌之争。”
白衣剑修指尖抚过佩剑霜纹:“他当众揭我三十年前误判之耻,倒省得秦月旧事重提。如今以他永离刑堂为条件,换得秦脉不再追究,这买卖划算得很。”
“就为这点颜面,便要毁我十年布局?”沐正霆袖中玉算珠捏得作响。
“你那些算计……”紫苏道君忽然并指成剑,在青石地面刻出七道星轨,“倒不如将狴犴堂明暗二分。明处仍由紫岩脉执掌,暗部另选七脉精锐组成影卫。”
沐正霆惊得倒退两步:“这……这是你能想出的计策?”
剑光闪过,七道星轨突然幻化成北斗阵图:“剑道通玄,万法皆可入剑。”
待秦衡御剑离去,青枫捏碎手中传讯玉符:“师姐,我若称病避过真传试炼……”
“你疯了?”秦月袖中飘出十二道剑符结成禁制,“紫岩秘境藏着上古剑冢,连我爹的赤霄剑诀都源自其中。”
青枫望着脚边打盹的灵犬苦笑:“前日剑冢异动,三百古剑齐鸣。若在秘境再闹出动静……”他指尖亮起半道残缺剑印,“沈替那边准备的替身傀儡,怕是瞒不过天机镜。”
山风卷起满地落英,秦月突然掐住少年耳垂:“你究竟还藏着多少本事?”
“疼疼疼!师姐松手!上次在寒潭……”
灵犬突然竖起耳朵,远处传来破空声。两人瞬间恢复端庄模样,仿佛方才的嬉闹从未发生。
“倘若有人要看秋水剑,沈替当场拿不出岂不颜面尽失?”这个困境迫使沈替凭空虚构出“许言武”这个身份。只是未来这层伪装会引出多少麻烦,实在难以预料。
谎言如同滚雪球,撒下第一句就注定要用千百句来填补。如今面临紫岩真传的考验,若再生变故,这层伪装终将被撕破,毕竟总不能说许言武也在此地现身。
“不必忧心,紫岩真传的考核即便领悟天级神通也不会引发异象。”秦月望着神情紧绷的青枫,纤指轻点他额角,“不过参悟所得皆在宗门长老感知之中。”
“谁知其中关窍?我向来不信这些玄虚。”青枫指尖摩挲着腰间佩剑的纹路。
“大不了显露真身,你本就该是横压当世的天骄。”秦月的裙裾在云气中翻飞。
“世间哪有注定之事?”青枫驱动黑犬追上前方倩影,“剑池百年来孕养过七柄天级剑胚,可曾见谁真正铸成神兵?”
两人说话间已至居所,只见青石案几摆满珍馐,颜衣素衣胜雪倚石而立,发丝随风轻扬宛若画中仙。
她脚边的驺吾虽已长成异兽体态,此刻却眼巴巴盯着菜肴,被主人瞪视后才委屈垂首,毛茸茸的尾巴在青砖上扫出细痕。
忽闻破空声起,这灵兽鼻翼微动,周身气流激荡直冲云霄。秦月笑靥如花张开双臂,却见那雪白身影掠过她肩头,径直扑进青枫怀中亲昵磨蹭。
“小没良心的!”秦月嗔怪地戳着驺吾额头,“这三个月的饭食都喂了哪个白眼狼?”灵兽恍若未闻,只顾将脑袋往青年颈窝里钻,绒尾卷住他手腕不肯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