涡河。
淮河流域第二大支流。
历来是豫、皖地区最重要的水运要道。
此刻的涡河对面,李自成站在河边,标志性的笠帽带在头上,迎着河风微微起伏。
身边人潮汹涌,宽大的涡河沿岸,一时间聚集了近十万人马。
众人面前,涡河上几十条船拼命向着河对岸划去,而在对岸,是高一功指挥着三千中营兵,尽可能组织起了一个背靠涡河的阵型。
李自成看过去,隔着宽大的涡河,远处的人影显得有些渺小。
身旁旗帜招招,牛金星看着身后一群流寇头领,以及近十万老卒望着河对岸,偏头来到李自成身后,微微压低了声音:
“李过没见着,中营兵也只剩下三千...”
牛金星开口,一旁郝摇旗、田见秀等二线将领,则带着一点无语看向牛金星。
这还需要你说吗?
李自成没有回应,只是眼神默默望着对面。
随后目光跳过河对岸垂死挣扎的高一功,直接看向丝毫不减速,直接压过来的秦山。
“不是说...成了吗?”
缓缓开口,李自成的目光死死放在秦山身上,身躯没有转动,只是背对着众人。
田见秀和郝摇旗将目光看向牛金星,而才报了喜的牛金星,却脸色一滞。
看着人群纷纷看向自己,牛金星忍不住皱了眉:
“李过的亲笔信,之前确实成了!不信等下你们问李过。”
连忙举起李过的来信,牛金星直接在众人面前晃悠,而李自成看着高一功战马后拖着的一个人形包裹,忍不住呼出一气:
“怎么问?找个人下去问吗?”
正在证明自己并没有乱说的牛金星一愣,随后回头看向李自成,支吾半天说不出话。
看着牛金星无言,田见秀忍不住岔开了话题:
“是不是加派些船,不然等下高帅恐怕也...”
田见秀提醒,李自成却看着自己只剩下三千的中营兵,眼底强压下怒火后,脸上一片死寂:
“船再多点,过来的恐怕就不是高一功了。”
李自成说完,不管田见秀一脸错愕,转头看了看周围。
河这边停满了船只,而在河对岸则空无一物。
“加派些船,但不要直接过去,待高一功上船后,再全部退回来了。”
李自成冷漠下达命令,田见秀闻言略微惊愕的睁开眼睛:
“那三千中营兵?”
李自成冷哼一声:
“船多了,他们就会想跑,而秦山,不会让他们跑。”
“让他们以为有希望多坚持一下,咱们至少想办法把高一功接回来。”
看着李自成冷血,田见秀一时间说不出话,虽然一想到刚刚练出来的两万中营兵就这么报销有些心疼,但眼下看来也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
田见秀直接转身安排,很快更多的船只驶出,同时一艘小船加速,直接来到河对岸。
看着河对岸高一功在得知消息后愣了一会,随后李自成就看着高一功孤身一人起身直接向着小船走去。
走之前给亲兵下达了命令,不知道高一功说了些啥,人群转头看了眼身后的船队,居然还欢呼了一声。
最后直到高一功上了船,李自成才猛松一口气。
刘忠敏死了、李岩叛了、现在李过也死了,要是高一功也出了问题,李自成只感觉手中没人可用。
紧接着,也顾不得再关注高一功,李自成将目光死死盯向越来越近的秦山。
亲兵们散入人群中,对着疲惫之极的中营兵不断命令,很快一阵还算厚实的矛墙立了起来。
只是连续奔逃几天,这些长矛数量不多,七零八落的顶在前面。
望着河对岸的三千中营兵,李自成虽然心在滴血,但却更想看看秦山到底悍勇到了什么程度。
此刻的河对岸,随着大地渐渐重新干燥,战马的马蹄变得不再沉闷,而是如同雷鸣一般。
秦山在队伍最前,看着逐渐向着河对岸驶去的高一功,直接举起了手中陌刀。
陌刀竖起,裴元立即将秦山的大旗也双手举了起来。
随后就在这面旗帜下,一千骑立即向着两旁散去,直接组成了一道宽厚的骑墙。
骑墙远没有中营兵的阵线厚重,但却摆出了同样的宽度,随后在马蹄的雷鸣中,仿佛一台推土机,直接当着河对岸十万闯军的面,笔直的压向中营兵。
看着这一幕,田见秀忍不住猛然握紧了拳:
“狂妄,直接用马队冲撞矛阵,就算咱们丢了不少矛,这煞神也必然会多许多损伤。”
气恼中带着一丝鄙夷,而李自成看着远处这一幕依然保持面色冷静。
只是随着锐骑摆开队列后,秦山手中陌刀又放下,随后看着锐骑收到秦山信号,接下来的一个整齐动作,一旁牛金星敏锐发觉李自成握着缰绳的右手,晃动了一下。
一千锐骑齐齐拿出硬弓,随后是将箭矢搭上,默默拉开了弓弦。
天晴了,我的马不仅能跑,还能射。
而你的中营兵不仅武器装备丢了大半,甚至就连甲胄都难有几件。
此刻李自成这边看着这一幕,他们面色立时呆了一下。
一千重甲马弓?!
而直面秦山的那三千中营兵,更是在一阵慌乱后,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身后。
高一功还在往后,接应的船只也还在像模像样的靠过来。
中营兵们望眼欲穿,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只感觉这些船只速度慢的出奇。
暂时没了念想,中营兵们终于狠下心转头看向前方,而后就在他们的注视下,锐骑手中的弓箭,全部从弓弦上射了出来。
箭雨密布,亲兵水准的箭矢,在李自成忍不住微微瞪开的双眼下,狠狠地扎进密集的中营兵阵列中。
箭雨仿佛带着幻影的镰刀,直接在人群中挥舞下来。
前面的军卒纷纷倒地,原本严密的阵线,瞬间空出了大块。
如此杀伤看呆了闯军人群,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身上单薄甲胄,老卒们只感觉胸口一阵发凉。
而后河对岸惊呼不断传来,锐骑第一轮箭雨后,是随着越发靠近阵列,手中箭矢玩命泼洒了出来。
仿佛机关枪,直面锐骑阵列的中营兵如同麦子不断向后倒去。
闯军看的忘记了呼吸,而李自成眼见如此一幕,只是沉默的下达了命令:
“让船队回来...”
一点消沉,李自成说完周围人的却没有动作。
微微一愣,李自成抬眼看向周围,而所有人只是张大了嘴巴,目光呆滞的望着对岸。
心底一个咯噔,李自成也连忙转头看去,锐骑摧枯拉朽的冲垮了三千中营兵,随后仿佛推土机将敌人直接碾碎在地上。
而在这群锐骑最前,秦山已经放下了陌刀,转而直接驱马来到河边,拿出了后金弓。
弓弦拉满,秦山将一发箭矢搭了上去。
而在箭矢的前方,是正坐在船上,看着秦山对准自己,目瞪口呆的高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