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大地。
黄河奔腾,潮水汹涌带着巨大轰鸣。
沿着黄河,数万大军排成漫长的队列,不断向前走过。
哨骑如雨点般被大量散了出去,巡队军士不断往来奔波,尽可能减少行军途中的逃兵。
天色早已过了正午,日头正在逐渐向着西边落下,而走了半日,身后潼关却依然遥遥在望。
几个巡队军士跑过,目光有些好奇的看向大军的外侧。
五千步卒正排成队列,一边进行队列训练,一边缓步向前。
若是队伍被大军拉远,这群行军途中还全盔全甲的步卒,甚至会来一场全副武装的重装奔袭。
而且严密预防的逃兵,在这群军卒身上似乎也全然没有这个问题。
大军旁的一处小高地。
秦山骑马立于这里,身后是一边训练一边行军的本部人马,身前则是不断开过的大军。
孙传庭在最前,默默打量军队,远处传来一阵马蹄,赵宇带着一百骑从队伍后方回来,身上布面甲还带了一些血迹。
将几个脑袋直接丢在孙传庭脚下,赵宇有些气喘的努力安抚胯下战马:
“这几个人带头闹饷,已经被末将诛杀。”
秦山低头瞟了这几人一眼,赵宇也更靠了过来:
“都是当日随贺人龙回来的逃兵。”
看着刚刚出关就开始闹饷,孙传庭目光泛起一些冷意。
随后抬眼看了看依然明亮的天空,以及走了快四分之三的日头,转头看向另一边的牛成虎:
“安营扎寨把。”
日头还早,但现场众人却并没有任何意外,牛成虎直接拱手行礼,立即转身出去安排。
随后一队骑兵举起一片旗帜快速跑过队列,并不断大呼着‘安营’。
战兵们见状猛松一口气,直接原地坐在了地上,辅兵们则来不及休息,立即向着两旁散开。
要么伐木准备营帐木材,要么开始挖坑并连在一起形成一道简陋的护营沟。
大量驮马驴车被安顿到一起,其上驮运的材料也被不断取下,并扩建为一片快速耸立起来的营区。
而等这一切忙完,远处日头终于开始落入地平线,天色也从大亮转换为了黄昏。
来不及等营帐完全建好,赶在彻底落日前,大军开始鱼贯进入营帐之中。
随着最后一队人马也驶入,远处天色终于黑暗了下来,而后是营帐内的篝火通明。
“哨骑至少要保证方圆十里,巡夜哨兵也需要再多加一倍。”
孙传庭大帐,烛火照的通明,对着值夜部将吩咐完,孙传庭挥了挥手:
“去吧,本督夜里会来巡视。”
部将抱拳离开,而后刚刚放下的帐帘又被掀开。
几个亲兵端着食盘进来,上面堆放着一碗炖黄豆和咸菜,而在食盘后则是满满半桶的杂粮馍馍和野菜汤。
豆制品补充蛋白质,馍馍补充碳水,咸菜补充盐分,菜汤补充维生素,除了油脂少些,这一顿已经算得上是营养均衡。
看着晚餐送来,孙传庭直接对着同在帐中的秦山、赵宇等人招呼了一下:
“先吃饭,边吃边说。”
众人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随后拿起筷子便开始吃。
而孙传庭待众人吃了一口后,才又继续:
“朝廷已经明确了丁启瑞为本次作战的总统领。”
说着,孙传庭又拿出一堆信纸:
“丁启瑞已经下发文书,要求各部在怀庆府集结。”
“给我部的要求,是必须在十五日内赶到。”
正在吃饭的赵宇一愣,胡乱将食物咽下,有些呆愕的看向孙传庭:
“怀庆府?”
带着疑惑,秦山也一边送着馍,一边将注意力放了过去。
转头看了秦山一眼,见秦山也是有些无语,赵宇放下碗筷:
“可闯贼在开封,怀庆府距离开封也太远了吧。”
牛成虎也在一旁皱眉:
“而且怀庆府极大偏离了我们的粮道,若是往怀庆府走,我们沿路的粮食损耗必然要增加不少。”
运粮是有损耗的,毕竟运粮食的人总也是要吃饭。
越长的粮道,也就意味着能运到前线的粮食越少。
“而且拉长了粮道,闯贼派出马队袭扰的可能性也加强了。”
赵宇忍不住抱怨,孙传庭则只是默默送了一口黄豆,随后看向秦山。
“秦总兵有什么看法?”
孙传庭询问,秦山咽下食物,有些沉思:
“那个位置并不利于左良玉和刘泽清的会和,选在哪里,光是等待这两路人马,都需要多花不少日子。”
集结部队繁琐,自然要选一个合适的地方集合部队,而眼下的怀庆府,显然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赵宇等人也是认可的点头,而孙传庭听着众人反应,也是放下碗筷,有些机械的咀嚼食物。
看着孙传庭沉默,众人眼底有些焦急。
事关自己生死,所有人都不认为怀庆府是个好主意。
赵宇拿起碗筷想要继续吃两口,可满脸愁容又让他重新放了下来。
随后看着孙传庭沉默,赵宇还是忍不住开口:
“督师...”
小心唤了一声,先把孙传庭的注意力拉了回来,看着孙传庭瞟眼看向自己,赵宇这才壮了几分胆子:
“还有那十五日赶到怀庆府的命令,我部人马众多,又缺少充足训练,眼下严格来说已进战区,为保大军完整,每日用来行军的时间不过半个白日。”
“以我们眼下的速度,十五日实在是难以实现,除非少做些营垒防备,多出些时间用来赶路。”
“只是这样一来,如果闯贼埋伏了一些人马...”
行军途中被攻击,哪怕敌人人数不多,对于军队来说也是灭顶之灾。
正常的将领,根本就不会制定出如此不切实际的命令。
而这也再次印证了丁启瑞不知兵的评价。
赵宇此刻说这么多,也是希望孙传庭作为丁启瑞之下第二人,能够给丁启瑞说说,将集结点改一个更合适的地方。
只是看着赵宇提议,孙传庭没有多言,反而看向了一直沉默的秦山:
“秦总兵,你觉得为何会选在怀庆府?”
孙传庭询问,人群也把目光都看了过来,秦山则微微一愣,随后没有他人那种焦急,反而带起了一股随意:
“怀庆府背靠山西,紧挨北直隶,若是有变,倒是个极好跑路的地方。”
说着,秦山又拿起一个馍,而孙传庭看着人群愕然,也重新低头开始吃饭。
一个还没打就想着跑路的统帅,你就是把嘴皮磨破了,都不会起到任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