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承祖看着远处不断登上去的流民。
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松开。
略微偏头打量一眼整个战场,眉头微皱,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
这丝犹豫来得快去的也快,仅仅片刻功夫,杨承祖便猛然握紧缰绳,转头看向亲兵:
“去,派两百老卒上去。”
正在一旁全神贯注观察秦山的亲兵来不及反应,转过头带着一股茫然看向杨承祖:
“啊?”
啪!
马鞭抽打在铁甲上,顺着头盔在亲兵脸上留出长长一道血痕。
剧烈疼痛让亲兵回过神来,周围亲兵也被这一鞭子抽的将注意力放了回来。
杨承祖脸色铁青,瞪着面前惶恐的亲兵,微微弓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说,派两百老卒上去!”
亲兵因为疼痛脸颊不断抽动。
心底更是涌现惊疑。
往日若不是流民消耗的差不多,自家大人绝不会浪费宝贵的老卒。
今日怎么刚刚摸上墙,就要派老卒上去?
而且还是一次性派两百人!
对面乡勇不过一百,剩余全是民兵,在以往与其他乡勇的较量中,己方老卒能打好几个乡勇。
就算这安平乡邪乎,那一换一便已经算是极限了,这怎么还要上两倍的人?
亲兵惊疑,但刚刚才挨了一鞭子,也不敢提出疑惑,只是立即转身安排。
不多时,流民身后,又有两百衣着各异,甚至不少披甲的老卒,加入到了战场。
前面流民已经近身,所以老卒前进的格外顺利。
看着己方老卒成功摸到护墙,杨承祖双眼死死盯了过去。
这里太邪乎了,秦山也强的匪夷所思,自己不能再按老套路打。
这一波攻击,成就成,不成就不成,绝对不能再焦灼下去。
杨承祖脸色沉下,死死盯着不断攀登上去的老卒。
很快,老卒冲入一线的民兵之中。
对于这些不受秦山系统覆盖的民兵,面对老卒,立时出现巨大伤亡。
鲜血和断肢开始在墙头横飞。
看着自己老卒依然可以大杀四方,杨承祖紧张的身躯猛然一松。
他完全坐到了战马上,整个人长舒了一口气。
偏过头,正要对着周围亲兵笑说两句。
可转头看去,却只看见身边亲兵,满目错愕的面容。
杨承祖一愣,猛然转头又看了回去,随后刚刚松懈的呼吸,骤然一紧。
城头鲜血和断肢还在横飞,只是这一次,横飞的对象,成了老卒。
裴元拿着关刀,带着八十达到募兵等级的乡勇步卒,狠狠撞进汇聚一团的老卒。
从系统角度看,老卒不过乡勇等级。
而此刻的秦山手下,却已经全员募兵!
于是战斗便成了单方面的碾压。
此刻杨承祖看见的,便是自己的两百老卒,仿佛杂草一般,被疯狂的收割倒下。
尤其是前面那个关刀汉,更是一个人就冲破了老卒阵线。
以至于面对紧随其后的乡勇,老卒们甚至连各自为战都算不上。
不过片刻功夫。
两百老卒便损失惨重,剩余还未登上城头的一百多人,见势不妙也直接转身就逃。
连带着周围流民,也乌泱泱一片再次退下,只留后方杨承祖,瞪着不敢置信的目光,完全僵在了马上。
...
流民身后。
一个临时搭建起的营帐。
亲兵守在帐外,不时回过头,斜着眼睛小心观望。
“又退回来了?!”
“你们干什么吃的?”
帐内不断传来呵斥,杨承祖一改初时冷静,声音洪亮的训斥着手下。
片刻后,几个老卒百户带着几许惶恐的走出。
他们快步走向流民,右手放在刀柄上,握的双拳展现出条条青筋。
营帐内,亲兵队长安静恭候。
老卒百户离开,他微微低头看着杨承祖面前的信件,随后抬起头看向杨承祖,带着几分小心:
“杨帅,可是罗帅那边又来了吩咐?”
杨承祖脸色难看,坐在帅椅上,眉宇皱的仿佛群山沟壑。
见自己最信任的亲兵队长询问,杨承祖微叹一声,目光重新放在信件上。
望了一会,杨承祖低着头,带着一股疲惫开口:
“罗帅已经正式启程,明确要从此处出关。”
“所以...”
杨承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从信件上挪到了亲兵身上。
带着一丝无奈:
“所以罗帅让我们即刻扫清沿途障碍,万不能耽误了罗帅入河南的大计。”
杨承祖说完,仿佛暂时卸下了心中千斤重担,整个人往后一靠,身上满是说不出的疲惫。
亲兵眉头皱起,看了看自家大人,不要说他,就连自己,这几日也是愁苦到了极点。
往日打不过就跑,也没有这几日的苦闷。
现在被逼着在这里死战,一万人被六百人死死钉着,打起来处处憋屈。
亲兵想到刚才的几轮进攻,眼中带着无语:
“那群乡勇,未免也...”
话说一半,本来靠着休息的杨承祖猛然抬起了头。
目光直直看向亲兵,眼中满是恼怒。
“乡勇?”
“什么乡勇?”
“那tm能叫乡勇?!”
杨承祖脸角狂抽,面颊因为咬牙而紧绷到了一起。
右手更是说完不顾一切的拍打在桌面上,传来‘砰’的一声!
“那群人要是乡勇,那我们这些人,连壮丁都算不上!”
杨承祖感受手心火辣辣的疼,抽手回来放在身后,整个人起身,在营帐内开始焦急渡步。
回想自己亲眼所见,杨承祖低头踱步的面容上,刚刚才消散下去的愁苦,又回到了脸上。
他抬起头,看向一旁干候着的亲兵,眼中浮现巨大无奈:
“你说说,我那两百老卒,怎就败的这般快?!”
亲兵不敢开口,只是低下头,回想杨承祖派上去的那两百老卒,眼中浮现一丝惶恐。
两百老卒,在那群只有不过一百的乡勇面前,居然被当面击破,而且仿佛割草般直接倒下。
这等悍勇,就算是贺人龙手下,也不见得多见。
除非贺人龙派出他的老营兵马,不然仅靠外围的卫所军和征召乡勇,也绝不会把老卒打成这样。
想到这里,亲兵队长又不自觉倒吸一口冷。
这岂不是说,这群乡勇,各个都有官军老营的水平?!
抬头看向杨承祖,亲兵队长眼中有些惊疑。
这安平乡,哪里来的一百官军老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