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蟠龙烛台摇曳着昏黄烛火,将福王圆滚滚的身影投射在雕花木墙上,随着他手指摩挲玉佩的动作,那影子也跟着诡异地颤动。
翡翠玉佩在他掌心泛着幽光,把玩的速度越来越快,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显然正在经历一场激烈的内心博弈。
瞬息之间,福王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
他斜睨着朱鹤,肥厚的眼睑下藏着审视的目光,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你这想法,不好,不好。”
蟒袍上金线绣就的云纹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起伏,指节重重叩击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
“此举固然能消耗魔教的粮食,给魔教妖人带来麻烦,可若是流民太多,岂不是让妖人实力大增。”
福王双下巴随着话语抖动,对这个计策失望至极。
原本期待的神色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朱鹤却不慌不忙,折扇 “啪” 地一声敲在掌心,震得廊下悬挂的铜铃都跟着轻晃。
他微微后仰着身子,折扇上的梅花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哈哈哈,王爷此言差矣,此言差矣啊。我若是想不到这点,哪里还有脸面向王爷献策。”
说话时眼角余光扫过福王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福王的眉毛几乎拧成了麻花,深陷的眼窝里满是怀疑,连带着脸上横肉都紧绷起来:“额,供奉还有手段?”
他刚刚可是认真盘算了一遍,把这辈子没有用过的脑细胞都用上了。
福王自信,此法无解。
怎么可能有那种好事,就能利用流民消耗魔教,给魔教带来麻烦,又不会威胁自己的手段。
总不能给他们下药吧?
让他们消耗完魔教妖人就死。
唔,要是真有这种手段,倒也不是不能用。
但!
咱也没有啊。
朱鹤不急不缓,折扇轻轻点着下巴:“王爷以为,若是想要将二十万流民收编为战力,需要多久?”
话音未落,福王的眼睛突然亮得惊人,肥胖的身躯激动地颤抖,连带着座椅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哈哈哈,好,好,好!”
他重重拍在扶手上,震得案头的青铜香炉都洒出些许香灰。
福王彻底明白了朱鹤的意思,笑声豪迈而激动。
时间!
是的,这件事的关键就在时间!
收编流民固然能增强战力,这是必然的,魔教妖人不就是这么起家的吗?
但!
前提是他要有这个时间去收编。
若是朝廷不给他这个时间,呵呵呵。
福王越想越是高兴,笑声越是豪迈。
“难怪供奉说,要选那些拖家带口的温顺之民。若是孤身一人,魔教妖人倒是好安排了,可拖家带口就不一样了。”
“好,好,供奉真是我的良师,给我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麻烦啊。”
“这招驱使流民之策,实乃妙计,安天下的妙计。”
福王笑得露出一口黄牙,眼角挤出层层叠叠的皱纹,肥厚的手掌不断摩挲着扶手。
朱鹤见状,腰弯得几乎要贴到地上,谄媚的笑容堆满整张脸:“王爷这是什么话,如果不是王爷赏识,哪里有我朱鹤的今日。”
“正是因为王爷您,我朱鹤现在才活得像个人。”
“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折扇唰地展开。
也不见朱鹤有什么动作,折扇再次合上时,一只由精铁打造的金丝雀出现在掌心,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那鸟雀栩栩如生,更奇妙的是,明明能看出并非活物,而是金属雕琢制作而成,可鸟儿的脑袋左右摇摆,宛若活物一般。
尤其是那双眼睛,更是奇妙的很。
幽暗而又深邃。
福王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想要伸手却又停在半空,肥胖的手指微微颤抖:“这是何物?”
“此物名为金丝雀,是末将特意从友人那里求来的宝物,可消灾解难,驱鬼辟邪。”
朱鹤双手高举过头顶,金属鸟儿的尾羽擦过他袖口的金线绣纹,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王爷只需要将此物带在身边,自是能逢凶化吉。”
福王迫不及待地接过金丝雀,沉甸甸的金属质感让他肥厚的手掌微微泛红。
朱鹤见状,赶忙上前一步,指甲修剪整齐的手指指着鸟腿:“王爷只需要像这样拧动鸟腿,这鸟儿就能引颈高歌。”
福王屏住呼吸,按照指示转动鸟腿。
齿轮咬合的咔咔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当阻力达到顶峰时,金丝雀突然 “活” 了过来。
它昂首挺胸,翅膀微微颤动,百鸟齐鸣般的啼叫在殿内回荡。
那叫声很是特别,不似一只鸟儿高鸣,倒像是百鸟齐鸣,各有特点,各有节奏。
一时间,百鸟之声响彻宫殿,引得众人纷纷向福王手中的金丝雀看去。
“真是妙啊,此物竟然能发出百鸟之声,便是本王都没有见过如此精妙的宝贝。”
福王笑得合不拢嘴,金丝雀在他掌心引颈高鸣,金属鸟身折射烛光,映得他脸上红光满面。
朱鹤趁机扑通跪地,额头贴地:“这是百鸟朝凤的祈福之声,王爷平日多听听,可洗涤灵魂,祛除晦气。”
“哈哈哈,真是有劳供奉了。”
福王把玩着金丝雀,肥厚的手指亲昵地蹭着鸟喙,爱不释手。
“供奉今日不仅为本王想出了灭敌之策,更是亲自为本王寻到如此重宝,本王若是没有赏赐,倒是显得刻薄寡恩了。”
“供奉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说到此处,他眯起眼睛,嘴角笑意未达眼底,露出几分王侯的威严。
朱鹤搓着双手,脸上露出几分忸怩,眼珠滴溜溜乱转:“嘿嘿,三日前,王爷请末将赴宴,末将对那领舞的舞姬一见倾心,不知~~~”
他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活像只垂涎食物的老狗。
“哈哈哈,本王还以为什么事情。原来只是这点小事啊。”
福王爽朗大笑,腰间玉带扣随着笑声轻晃。
他豪迈道:“区区一个领舞的舞姬算什么。”
“供奉此次立了大功,当重赏才是。”
“传本王命令,供奉可从我宫中舞乐随意挑选两位美婢,再赏白银千两,粮百斗,锦缎十匹。”
朱鹤激动得连连叩首,额头撞在青砖地上发出砰砰声响:“王爷慷慨,末将叩谢王爷恩赏。”
福王端坐在宝座上,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金丝雀的鸣叫与朱鹤的谢恩声交织在一起,在空荡荡的大殿里久久回荡。
不久后,一匹匹快马载着福王的文书向北方,以及南方而去。
他们的目标分别是北方的洪承畴大营,以及南方的孙传庭大营。
福王虽然是藩王,但也没有资格指挥陕北和山西的官员,更别说驱赶流民这样的大事。
他只能将自己的想法与计划传给三边总督洪承畴,以及四省总督孙传庭,让两人各自做主。
不过福王几乎可以确定,洪承畴也好,孙传庭也罢,绝不会拒绝自己的建议。
福王输不起,洪承畴和孙传庭也输不起。
此战关乎大明未来,一旦败了,国家危在旦夕。
左右不过是牺牲一些无用的流民,还能为山西和陕西铲除不少麻烦,真是一举多得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