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青衿藏蛊毒,笔走龙蛇现妖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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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梆子声在朔都南巷荡开时,陆沉将最后半块炊饼塞进怀中。青石板上的露水映着贡院飞檐的轮廓,那方镌刻";为国抡才";的匾额在月色下泛着惨白的光。
";小郎君且留步。";门房伸出竹杖拦住去路,昏黄的灯笼光里浮动着霉味,";今岁春闱的墨童名录,可没有陆三水这个名字。";
陆沉垂首盯着自己露出趾头的布鞋,袖中指尖轻叩青冥剑柄。当铺十年练就的市井口音脱口而出:";赵掌事说西角门缺个运水的,您看这荐书......"; 他故意将沾着油渍的信封递出半截,袖口顺势滑落三枚永乐通宝。
门房枯枝般的手指闪电般抹过铜钱,喉咙里挤出沙哑的笑声:";从后厨西角门进,莫要惊动巡夜的刘把总。";
庑廊的阴影吞没了少年身形。陆沉放缓脚步,鼻尖忽然捕捉到若有若无的腥甜——这味道他在江州见过,正是蓝孔雀蛊羽化时的异香。腰间青冥剑微微震颤,剑鞘缝隙渗出星点寒芒。
寅时三刻,东厢研磨声渐歇。陆沉佯装收拾砚台,指尖拂过某位考生案头的松烟墨。墨锭边缘残留的荧光在袖中血晶映照下,竟显出蛛网状脉络。他瞳孔骤缩——这分明是南疆巫教炼制人傀用的";牵丝蛊";虫卵。
";好个偷奸耍滑的贱役!"; 身后突然响起厉喝。陆沉转身时袖中墨锭已滑入暗袋,却见巡考官提着灯笼逼近,官靴踏碎满地月光。那灯笼纸上赫然映着双头蛇图腾,正是巫教二十八宿旗中的翼火蛇。
更漏指向卯时,陆沉蜷在柴房草堆里摩挲墨锭。血晶碎片在掌心灼出红痕,残缺的蛊虫纹路竟与当铺掌柜脖颈紫痕逐渐重合。窗外飘来断续的诵经声,他翻身从窗棂缺口望去,但见主考官张文远捧着鎏金香炉跪在至圣先师像前,炉中青烟凝成三股蛇形。
五更梆响,贡院龙门轰然洞开。八百举子鱼贯而入的脚步声里,陆沉抱着墨箱穿梭其间。某个踉跄书生撞翻砚台时,他分明看见溅落的墨汁中游动着细如发丝的蓝光。
日晷指针划过巳时,明伦堂前的古槐突然无风自动。陆沉蹲在井边浣笔,水面倒影里,张文远官袍下的左手正将碧绿粉末抖入墨缸。那粉末触及砚台的刹那,整缸清水竟沸腾如活物,俄顷又归于死寂。
酉时的残阳将贡院染成血色。陆沉藏身梁上,看着最后一位考生伏案睡去。墨汁在宣纸上诡异地蠕动,白日里端正的馆阁体正逐渐扭曲成蚯蚓状的符文。某个落榜士子突然抽搐着撕碎考卷,纸屑落地竟化作点点金砂。
子夜时分,陆沉的靴底沾满了西厢房的青苔。他屏息贴在窗缝上,屋内十七盏长明灯映得张文远的面孔忽明忽暗。这位四品学政解开官袍,露出胸口碗口大的血洞——无数蓝翅蛊虫正衔着碧绿晶石往返穿梭,将血肉转化成墨锭形状的块垒。
";第三批蛊墨成了。";暗处转出个戴青铜傩面的身影,腰间弯刀鞘上嵌着七颗人牙,";蓝圣女要的紫微星图......";
张文远喉间发出咯咯怪响,抬手蘸着心口脓血在墙上涂抹。扭曲的星图中,紫微垣方位赫然标着";江州陆氏";四个血字。青冥剑在鞘中发出龙吟般的震颤,剑柄北斗纹路与星图产生共鸣,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
寅时梆子刚响过两声,陆沉已立在贡院最高的藏经阁飞檐上。他凝视着掌心血晶映出的星图,忽然察觉东南角某处星光诡异地扭曲——那里正是白日里书生撞翻砚台的位置。
破晓前的黑暗最浓时,陆潜入了地字号考棚。青冥剑轻轻划开某张考卷,被墨迹蚀穿的青砖下竟露出半截指骨。剑气激荡处,砖缝渗出蓝莹莹的液体,地面突然塌陷出三尺见方的黑洞。
腐臭味扑面而来。陆沉燃起火折子的瞬间,整个人如坠冰窟——十八具考生尸首呈莲花状盘坐,天灵盖皆插着琉璃导管。导管另一端连着青铜鼎,鼎中翻涌的正是白日所见的碧绿墨汁。
";好个眼明手快的贼子!"; 阴恻恻的笑声在耳畔炸响。陆沉旋身避过三道银光,原来那青铜鼎耳竟是淬毒的飞镖。张文远从暗处转出时,胸口血洞已爬满蓝翅蛊虫,手中判官笔蘸着墨汁凌空书写,每一笔都化作剧毒蜈蚣扑来。
青冥剑出鞘的龙吟震碎瓦当。陆沉踏着《太虚剑经》的";踏雪";步,剑锋在蜈蚣群中织就光网。蛊虫尸体坠地即燃,绿火中显出南疆文字:";七月十五,星坠紫微";。
";你的血比这些废物香甜多了。";张文远突然撕开人皮,露出蓝璎珞侍女的面容。她指尖弹射出三枚孔雀翎,翎羽在空中爆成蛊雾。陆沉急退时撞翻墨缸,碧绿液体沾上衣襟竟开始腐蚀血肉。
千钧一发之际,怀中断剑突然迸发金光。慕容昭封印的";逆鳞";剑气自主激发,在蛊雾中劈出三尺净土。侍女尖叫着化作飞灰,青铜鼎却突然炸裂,墨汁如活物般涌向贡院核心的明伦堂。
晨钟撞破黎明时,陆沉撑着青冥剑跪在瓦砾间。他望着满地狼藉苦笑——榜首考生的答卷正在阳光下燃烧,金色灰烬组成了令人胆寒的谶语:
";墨染紫微,笔断龙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