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恩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穆平川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视力有那么好，能看清她握住扫帚柄的手正在微微用力。
他听到那几个人的话，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觉得好笑。
他承认，因为常年运动训练和苛刻的健康饮食，他看起来实在是年轻的过分，虽说已经退役，但是底子还在，加上那群小混混经常胡搞八搞……
他们根本无法理解除了“罩着你”之外，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的理由。
但是许知恩显然不这么想。
“嘴巴放干净点，那是我老师。”
“呦呦呦，还老师，够可以啊？这下怎么不装你的柔弱了？”
“别跟这女的废话，把她脸划烂了，看她还怎么嚣张！”
穆平川一瞬间心脏狂跳。
“就是，都打听出来了，这女的的妈是咱这儿有名的小三儿，跟这个搞跟那个搞的，这女的估计也是一个样儿，跟她废什么话！”
这下，穆平川的心也沉了下去。
许知恩母亲的事，其实他也知道一些。
他不喜欢这个女人，也不想和她有什么接触。
但是许知恩…只是个孩子。
一个很心里很渴望母爱的孩子。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听一声清脆的肉打肉的声音响起。
许知恩扬起自己的没拿扫帚的那只手，在为首那个男生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那个男生显然没想到她会打人，捂着脸愣了半天，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反了天了！给我揍死她，脸给她划烂！”
几个小混混一拥而上，每个人的校服袖子里都伸出一把脏兮兮的小刀。
穆平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他张嘴想喊人，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他抬腿想往那边跑，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完了完了……
穆平川急得想给自己一巴掌。
但是事情的发展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许知恩往后退了几步，挥舞着巨大的室外扫帚，使劲带起地上的土，往冲过来的几个小混混脸上扬去。
他们几个被土和灰尘糊了满脸，眯着眼睛不断咳嗽。
甚至有一个女生在挥舞着手想要扇开灰尘时，手里的小刀掉在了地上。
许知恩这时拿着扫帚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捡起了地上的小刀。
然后，大脑一片空白的穆平川看着许知恩毫不犹豫的把小刀架在了为首一个男生的脖子上。
他们几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惊呆了。
本来正哗哗淌眼泪呢，下一秒，就听到同伴结结巴巴的声音响起。
“你、你要干嘛？杀人犯法！！”
“你也知道杀人犯法？”
许知恩冷漠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简直是让人听了就想打寒颤。
小混混儿们虽然打架斗殴，偶尔来了兴致捅对面一刀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但是大部分人也都是虚张声势，拿刀往脖子上比划，那肯定是不敢的。
“咳咳、咳……你还挺厉害，你砍啊，你划啊？你敢么你？”
一个女生好不容易睁开眼，不甘示弱的说。
下一秒，许知恩面不改色的用小刀在那个男生的脖子上划了一下，血在几秒后从那个细小的伤口中渗了出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面色大变。
为首的男生甚至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有什么不敢的？”
许知恩冷笑着，她甚至嘴角的弧度在扩大。
“你们说的对，我就是小三的女儿，我有什么可怕的？我什么都不怕，把你们都杀了我也不怕，反正我一条贱命，正好杀了你们也是为民除害，你们说，是不是？”
一时之间，小树林里静得可怕。
许知恩仿佛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有多吓人，还在说话。
“是，我妈是小三，但是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我？有娘生没娘教的渣子，除了危害社会，你们还会干什么？脑子里不知道都是什么脏东西。”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在风好像都停了的这片区域却十分明显。
穆平川听着她说话，心脏开始一抽一抽的发疼。
……这孩子……
她到底有什么错呢？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
“还有，穆老师只是老师，他是好人，收一收你们肚子里的脏水。”
许知恩抬起脚，使劲踹了一下被她手里的刀吓到一动也不敢动的男生的屁股，只听“噗通”一声，那男生就跪在了地上。
“都给我滚，以后再让我看到你们，我真的杀了你们几个。”
许知恩把刀丢在地上，拿起扫帚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步一步，她的步子迈得那么用力。
但是，在半空中的穆平川却看到了顺着她眼角落下的一滴泪珠。
她原本盘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现在乱了不少，有许多碎发在她的脸侧随风飘着；额头和衣服上都沾了很多灰。
但是她却只是迈着步子往前走。
穆平川看着她在教学楼旁边的洗手池旁边站定，深吸了一口气，把脸凑到水龙头下面冲了一会。
再抬起脸时，那些灰尘和泪水全部消失，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
穆平川猛然睁开眼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的手摸索到一旁的矿泉水，拿起来喝了一口，甩了甩脑袋，这次感觉好了一些。
环顾四周，竟然是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哦对。
他因为熬夜，太困了……
穆平川拿着那瓶还剩了一小半的矿泉水，坐在沙发上罕见地发起呆来。
知恩……
现在他想要回忆起知恩那张流泪的脸，却发现仅仅是喝了一口水的功夫，她的面容在自己的脑海里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了。
这事……
真的发生过吗？
怎么印象里没有？
穆平川头痛欲裂。
尽管面容已经模糊不清，但是知恩那几句话依然在他的脑海中循环播放着。
在自己面前，知恩从来不会说这些。
哪怕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很亲近了，知恩和他聊天时，也只会说一些学校发生的不痛不痒的事情。
那些流言蜚语，还有扑向她的尘土……
她统统都一个人咽了下去。
知恩……
原来你那时候，过的并不好吗？
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有发现。
穆平川用两只手捂住发酸的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