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老黄牛这会子不听使唤,她爹抽打了几下,愣是没抽动,不管如何呵斥都没用,这牛自顾自的走着,不紧不慢,看得人心梗。
顾连山也不敢太用力抽打,怕大晚上惊着了牛。
眼看使唤不动它,也只好由着它了。
从客栈到新院子,这老黄牛硬生生晃悠了两刻钟,慢的让顾棠恨不得下车自个儿跑着赶路!
待进了院子,顾棠感觉浑身上下都没了热乎气,脚冰的也没了知觉,整个人像是刚从冰窟窿里爬出来一样。
见顾棠冷的厉害,顾连山让顾平安去栓牛,自个儿则去屋里将油灯点亮,之后又将炉子点燃,让顾棠坐在炉子前烤火取暖。
等顾平安栓牛回来,顾连山又带着他去了灶房,父子俩简单的煮了锅粥出来,凑合着吃一顿暖暖身子就行。
吃过饭,顾棠也缓了过来,她端着油灯去查看院子里的鸡鸭。
顾平安也跟了上去,这几日他一直惦记着这些鸡鸭,不知道有没有下蛋。
圈里面的水槽、食槽都空了一半,所有的鸡鸭都挤进了窝里,地上到处都是鸡鸭粪便。
顾棠当即止步,不想大晚上踩中这些粪便,便将油灯交给顾平安,让他进到圈里,摸摸那些鸡窝鸭窝,看里面有没有鸡蛋鸭蛋。
顾平安非常喜欢捡鸡蛋,挽了挽袖子,一脸兴奋的接过油灯,挨个摸起鸡窝鸭窝来。
手伸进第一个鸡窝里时,顾平安很快便高兴的叫出声:“有鸡蛋!我摸到了!”
因不是抱窝的季节,母鸡们并不护蛋,仍由顾平安将蛋拿走,并没有啄他的手。
顾平安将鸡蛋递给顾棠,让她好生看看。
顾棠接了过来,发现鸡蛋还是热乎的,估摸一直被母鸡压在身下。
不能让它们一直压在身下,万一爪子碰烂了鸡蛋,那就白瞎了。
她将鸡蛋还给顾平安:“在这等我,我去拿个篮子过来,等会儿你把鸡蛋都捡到篮子里。”
她记得上回置办东西时,她买了一对小巧的大肚竹篮,当时买的时候,她爹嫌弃篮子小,放不了多少东西,但耐不住顾棠觉得这篮子可爱,便松口买了一对回来。
如今想想,那篮子正好可以用来放鸡蛋,一个篮子,约摸可以放五六十个鸡蛋。
将篮子从后院翻出来,顾棠喜滋滋的拿着篮子回到二进院,将篮子递给顾平安,让他赶紧将鸡蛋全捡出来。
哦,对了!还有鸭蛋,正好她买了一对,一个篮子放鸡蛋,一个篮子放鸭蛋。
顾平安一边从鸡窝、鸭窝里掏鸡蛋、鸭蛋,一边轻声数着数。
对于这些鸡鸭,顾棠非常舍得喂养,虽然这几日他们都不在,但食槽里的粮食她给的很足,如今还剩下一半。
可见,这些鸡鸭一直都没饿着。
吃的好,这蛋便下的多,很快两个篮子便渐渐满了起来。
等将所有的鸡窝、鸭窝摸一遍,顾平安报出鸡蛋、鸭蛋的最终数量:“鸡蛋二十!鸭蛋十八!”
嗯,不错!比她预想的还要多。
顾棠点头,非常满意鸡蛋、鸭蛋的数量。
这些鸡鸭都是原始种,不是上辈子那些经过一代代改良、一代代进化的鸡鸭,每年下蛋的数量本就算不上多,如今能有这些,已是非常好了!
听到儿子报出的数量,在灶房烧水的顾连山探出头,语气高兴的对姐弟俩说道:“明儿早上给你们煎蛋饼,这可是爹的拿手菜!”
顾平安应了一声,笑的合不拢嘴,很是期待。
他将油灯递给顾棠,拎起两个篮子出了鸡圈。
顾棠端着油灯在他身后,顺手将鸡圈关好,跟着他一道去了灶房。
这间院子的灶房安置在堂屋东耳房内,屋内极为宽敞,设有两口大灶、两口小灶。
先前布置院子时,她特意在灶房内放了两口大缸,一个是用来盛放井水,一个用来放一些米粮吃食等。
待进了灶房,顾棠接过鸡蛋鸭蛋,一面将这些蛋放进缸里存放,一面将顾平安打发去洗漱,之后便撵他去睡觉。
说明儿要早起喂鸡鸭,还要让他明儿继续检查鸡窝、鸭窝,说不准又有鸡鸭下蛋了。
顾平安没多想,欢快的倒了热水洗脸,还学着顾棠用盐清洁一番牙齿。
顾连山瞧了眼傻乎乎的儿子,又瞥了眼人精似的闺女,一句话都没说,只坐在灶前就着余火取暖。
等顾平安洗漱好离开灶房,顾连山这才问道:“你又想跟爹说啥?”
顾棠先是笑着夸了她爹一句:“您这眼神可真是厉,任何事都瞒不过您!”
夸完,她话头一转,说起了东耳房的事:“白日里,我在咱家东耳房内,挖出两盒稀罕物……”
顾连山猛然抬头,目光熠熠:“稀罕物?值钱不?”
将说完这话,他后知后觉发现闺女话不对:“等会儿!你说挖出来的?爹让你到东耳房翻东西,不是让你去挖东西,你咋想的?咋想着往地下挖?”
顾棠将先前在东耳房内看到的景象告诉她爹,又将自个儿的推断解说一番,勉强解释了为何她会想着往地下挖。
顾连山听得眼神火热:“藏的这般隐秘,十成十是值钱的好东西!好闺女,快告诉爹,那两个盒子你打开看了没?里面是什么稀罕物?”
顾棠顿了顿,不知该如何说:“您在这等着,我去将那两个盒子拿过来,您还是亲眼瞧瞧吧……”
丢下这话,她脚步急切的往后院去,借此将系统背包里的两个盒子拿了出来。
顾连山冷静了下来,闺女这模样,不像是挖到了什么值钱的好东西。
待顾棠回转,手里多出两个盒子来。
哪怕有了不好的预感,此时的顾连山还是兴奋了几瞬,不断地盯着闺女手里的盒子打量。
灶房内有个小案几,是给下人吃饭用的,顾棠将其拽过来,把盒子放了上去,并全部打开,让她爹过目。
看着盒子里的东西,顾连山已经傻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揉了揉双眼,想确认自个儿没有眼花!
“别揉了,爹,您没看错。”顾棠将盒子里的东西全都拿出来,又拿出戥子,先将银子称重。
“啧!咱家的家底可真是厚实!怪不得能养得起两个读书人!您瞧,这银子足有八十两!”
顾棠将戥子递到她爹眼皮子底下,示意她爹瞧仔细了。
顾家二老苛待他们二房,可不是因为家里穷,他们顾家家底可厚实了!藏了八十两银子呢!
此时的顾连山,目光压根就没往银子上瞧,他眼神发直的盯着案几上的金银首饰,目瞪口呆。
“这、这都是真的?”他语气发颤,伸过来的手都是抖的。
顾棠放下戥子,点了点头:“我用牙咬了几下,应当是真的。”
她随手拿起一根发簪,指着一处示意她爹细看:“这上面刻有‘陈’字,应是姓氏。先前曾听人说过,说有那富贵人家,会在自个儿的首饰上打上标记,比如姓氏名号等。”
听到这话,顾连山终于明白闺女想说什么了,他接过发簪,凑到油灯底下看,果然,一个非常醒目的“陈”字刻在簪子上。
顾棠瞅了眼她爹,语气试探的问着:“爹,咱家的亲朋好友中,你可曾听过有姓‘陈’的?这些东西指定不是我爷我奶抢的,二老一没那脑子,二也没那手段。我想着,是不是咱家帮别人藏的,或是这‘陈’家与咱家有什么来往?”
“姓陈的?”顾连山一脸沉思,脑子里闪过一些久远的片段。
这个陈姓,他好似听过……
顾棠挑眉,瞧她爹这模样,莫非真知道些什么?
在记忆中搜寻许久,顾连山终于想起一事,但这事还是他偷听到的,不知道该不该跟闺女说。
顾棠眼尖,瞧出她爹脸上的迟疑,心中一喜,看来她爹是真的知道!
“爹!您要是知道这些首饰的来历,可不许瞒我!”
顾连山顿了顿,好一会儿才道:“爹七八岁那年,偶然间偷听到你太奶与你奶吵架。你太奶说你奶在富贵人家做过伺候人的丫头,说你奶是骗子,竟是将这事隐瞒了下来。俩人争吵的时候,爹好像听到过什么陈家。”
“您确定?”
顾连山一脸迟疑的摇头:“不确定,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爹能记得就不错了,再详细的肯定是记不住的。但爹能确定一件,就是你太奶说你奶做过伺候人的丫头!
爹想着,既是这样,那这些首饰大有可能是你奶赎身出来时,主人家赏的,或是做丫头的那些年里,主人家随手给的赏赐,你奶慢慢积攒下来的。”
顾棠一脸无语:“这些首饰一半以上都是金的!还有玉!上面镶嵌的各色玉石可是稀罕物,哪个主家会这般大方的赏赐一个丫头?
就算真的赏,也不会将刻有姓氏的首饰赐给一个丫头!况且,就我奶那好张扬的性子,要是主人家真赐了这般多的好东西,她不可能将其埋在地下藏匿,她只会早早便将这些首饰装扮在头上、身上炫耀起来!”
这点顾连山无法反驳。
确实,就他老娘那一言难尽的性子,这些东西要真是来路正,怕是早插满头了。
如今埋在地下不见天日,不用想,这些东西指定是不能见光的!
顾连山叹了声气,放下手里的簪子,问顾棠有什么打算:“这会子再说什么也都无用了,眼下东西被你挖了出来,你打算如何做?”
顾棠将首饰捡回盒里,语气理所当然:“留下继续藏起来,日后要是缺银子使了,便将这些金银用火烧软,拿锤子捶打成金饼、银饼,这般拿着花用出去,谁也认不出来。”
她可不管这些金银首饰来路正不正,那是冯氏自个儿的问题,如今落到她手里,那就是她的了!
还回去是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
巧了,顾连山也是这般想。
“这些东西留在你奶手里,也不知日后是好是坏,还不如咱们神不知鬼不晓的花用出去,正好替你奶解决一件烦心事,这都多少年了,你奶一直藏着,真真是白瞎了!”
顾棠点头,她爹说的非常对!
冯氏这些年一直藏着这些首饰,估摸最大的原因可能是顾老爷子不知道首饰的事。
顾老爷子比冯氏还要爱张扬、爱脸面,这些金银首饰去掉镶嵌的玉片,按重量算的话,二三百两银子还是有的。
顾老爷子要是真知道,怕是早早便花用出去,在北安城置办院子搬家了!
“你小心藏好,可千万别被人瞧见了。”顾连山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看了眼旁边盒子里的银子,他捡起一块银子放到怀里,又道:“这银子你也一道收起来,分家的话,你爷跟你奶指定是要分给咱家的,有了这些银子,咱家日后也能宽松些。”
“奶昨儿不是嚷嚷着要吃肉吗?我记得她老人家爱吃猪肉,且每回买肉都是捡肥肉买,明儿咱们去客栈交银子,让他们每日都给奶上碗蒸肉,不要的瘦的,全要肥的,我奶喜欢吃肥的!”
顾棠一面低头捡着银子,一面故作欢快的说着,成功将她爹绕了进去。
冯氏买肉捡肥的买,这事顾连山知道,至于人是不是喜欢吃肥肉,他还真不清楚。
可经顾棠这么一说,他一脸恍然,买肉捡肥的买,那指定是爱吃肥肉的。
别说是为了熬猪油,他老娘一年到头能买个十来次肥肉,但熬猪油的次数,却只有两三次。
余下的肥肉不用想,指定是暗中偷摸的吃了。
“听你的,给你奶多吃点好的,这常言说的好,吃得好养的好,这病就能快些好!要是你奶往后能重新站起来,那咱家伺候你奶的时候,便能轻松的多!”
顾棠抬头笑眯眯的:“放心,既拿了我奶这般多的银子,别的不说,肥猪肉还是管够的!”
要是银子不够,她自个儿还可以再贴补些,一定要冯氏日日吃,顿顿吃!
将银子与首饰收好,顾棠抱着盒子离开了灶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