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衍天牢】
“倒是没想到,萧之臻居然派了你来主审。”阴暗的地牢里,穿着白色囚衣的康亲王席地而坐,头发凌乱,依旧肥硕的身材却丝毫显不出往日的喜感,面目憔悴,只一双豆大的眼睛从脸上从肥肉堆里射出精光看着眼前的即墨钟。
“王爷无恙!”即墨钟照旧施了一礼,尽管对方现在已从位高权重的亲王成了阶下之囚。
“无恙?哈哈哈哈哈……现在想来,我就没见你小子讲过真话。”康亲王一顿狂笑,接着道:“是了!想来这次你又是帮了萧之臻不少忙吧,还有燕盛那老匹夫,竟然暗中把皇帝在各处暗哨刺客都调了回来。那老匹夫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王爷谬赞,即墨受帝君庇护,无以为报。且现世安稳,王爷又何必执着于过往之事呢!”
“过往之事?果然是有备而来啊!”
“大衍文华帝,也就是您祖父,皇嗣艰难,人过中年才得一皇子,也就是您父亲康明太子。在康明太子三岁那一年,皇帝在狩猎中不幸摔马,临终前留下遗命昭示天下,太子年弱,根基不稳,为江山千秋计,不宜承大统,皇位传与其时颇有战名的皇弟诚亲王,也就是先帝!先帝感念文华帝传位之举,一直近身抚育康明太子长大,将其视若己出。”
“视若己出?好一个视若己出!哈哈哈哈哈哈……”康亲王又是一阵狂笑,“文华帝之死本就是逆贼作乱,诚亲王矫诏取天下,其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所谓近身抚育,实则禁锢,欺世盗名而已!也就是那些狗史颠倒黑白,迷惑世人。罢了罢了,时不我待,胜者王,败者寇!这天下还是他萧之臻的,苍天无眼啊!”
即墨默,别说苍天从来无眼,即使有眼,还能看出谁更干净来?
“别浪费时间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左右也就是个死,倒还不如落个痛快,省得死了死了还受那贼子的羞辱!”
“事实俱在,倒也没什么可问的,王爷请看看这上面所述可是属实,若无误,画个押即可。”即墨钟边说边施施然的从广袖处掏出一卷纸,摊开后俯身放置在康亲王身前。
康亲王对着那纸只瞄了一眼,并未细看,啐道:“对与不对,又有什么要紧,无非他萧之臻要那泥糊的脸面,拿笔来!”
不消吩咐,一旁狱卒递上了一支笔。那康亲王也是干脆,甩了甩颊边垂下的乱发,很快地在上面勾画了一下后,双双扔于地上。
“多谢王爷体谅。”即墨收起那狱卒从地上捡起的供状,对着康亲王施礼道:“即墨就此别过王爷!”说罢转身而去。
“等等。”
即墨刚行至门口,身后传来康亲王的挽留,回身道:“王爷还有何吩咐?”
却见那康亲王脸上泛着一层谲异的笑容,眼神精黠促狭,让人极不舒服。
“元桢公主要是泉下有知,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怕是还要再气死一次。”
“你什么意思?”即墨难得地有些失控,大声问道。
“知道她怎么死的么?知道你身上这孤寡之疾怎么来的么?哈哈哈哈哈……”
“你知道什么?”即墨面色阴沉地问道。
“你以为即墨莽天和萧真真初识真的只是一场偶遇么?都是皇室中人,有谁能逃得过有心之人的摆弄!哈哈,想你生就生,想你死就死,想你不生不死你就不生不死!这世上有几人,能得那样奇毒的方子,想来那方子配伍也极难的。”
“你知道玲珑笑?”
“原来那叫玲珑笑?这个我可真不知。小钟,原来你也不是一无所知啊,如此说我还是小瞧你了,这么说你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先天不足,而是中了奇毒!”
“看来您所知的也不多!”
“你小子,对我还用这一招。”康亲王知道他有心激将。“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毒,从哪里来,但我多少知道谁下的令,经手的是谁。”
“快说!”
“附耳过来!”康亲王说这四个字的时候刻意笑着斜睨了一下那个宛若背景的狱卒。
即墨顺着他的眼神也打量了一下那狱卒,顿了顿终究走上前去,躬身贴耳到康亲王边上。
“……”
康亲王在他耳边就说了寥寥几字,即墨身形未动,但谁也看不到的眼神,却瞬间明暗交错。待康亲王说完,他亦再无言语,转身即走。
那狱卒送即墨钟到天子狱大门口,正待告退。忽闻前面那人转身道:“你叫王墙,家住城北歪墙子巷,鳏夫,家里有一独眼老母,平日里母子相依为命,你素孝顺,你母亲也极贤,就是常年咳疾缠身,特别是冬天。回头我着人看看去。”
这一席话却是让那叫王墙的狱卒在大冬日里忽觉背脊冒汗,知人见微,这即墨公子果是不凡,连他一个小小狱卒的身家居然也摸得一清二楚,岂非?但这王墙也是个通透的,既然即墨公子这样说了,那也就是说只要他老实,也没什么大的祸患,他还能找个医生帮母亲看病作为补偿。当下便整了整,正色道:“多谢大人体恤,小人代母谢过大人。大人放心,今日之事,小人以家母为誓,再不传于他人,再说小人愚昧,本也不知所为何事。”
即墨点了点头,自去!
即墨从皇宫中复命回来后,一直默坐在书房里,已经足足过去了快两个时辰,唯一的动作就是按在书桌上的那只修长、刚玉一般的右手时不时地摩挲着一本小册子,正是那日从皇宫藏书阁顺出来,被去了封皮的《元桢公主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