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书打开车厢门时,瞬间闻到了一股浓重的味道。
又酸又臭。
她愕然,赶紧爬进车里,一眼就看见自家娘娘,横卧在一滩污物之中,嘴里泛青,眼里含泪,挣扎着想要起来,偏偏又不能成。
车厢的地上,厚厚一摊呕吐物。
“娘娘,哎啊,天啊,快快,扶琴,快过来把娘娘扶起来。”侍书惊声尖叫,动作却不是很快,而且,神色带着嫌弃,慢吞吞的上前,伸手把梅嫔拽起来。
车外,扶琴也爬上来了,见此形状,先是一愣,旋即又道:“娘娘,奴婢去请太医。”
“不,不准去!”
梅嫔半边脸和头发上都沾着自己的呕吐物,声音虚弱,面色都是铁青的,但说出的第一句话,仍然是阻止,“不要喧哗。”
“小声些,是什么光彩的是吗?”
“你,你们快些把这些东西收拾了,替我重新洗漱梳妆,我,我就是胃里不舒服,没有大碍。”
御驾已经出发了,她请什么太医?请了,真诊出她身子不适,那就得留下了!!
她好不容易才求得太后同意,让她随驾地,怎么能出差错?
况且,她,她绝不要在含璎面前丢脸。
毕竟,含璎是南巡的后妃主事,她想请太医,一定是要含璎同意的。
“谁都不许多言,我无事!”梅嫔倔强高声。
扶琴和侍书对望一眼,要是按照以往两人的脾气,事关自家姑娘的身体,哪怕她恼怒,她不愿,两人拼着受罚,也会给她请来太医,绝不会让自家姑娘身体出问题。
然而现在……
“是。”
她们默默应声。
侍书跑下车,拎着桶去后面车里打水。
扶琴跪在地上收拾残局。
两人谁都没多劝一句。
梅嫔心里有些满意,觉得人没丢到外面,然而,不晓得为什么?又莫名有些别扭和心凉,这让她一直都没跟扶琴和侍书搭话。
也没下令,让她们把小文平抱过来,甚至,她都不知道,柔贵人其实离开了和白小仪等人的‘三人车’,偷偷摸摸跟上了小文平。
人家母子俩正在一块儿呢。
——
御驾慢慢出了皇宫,顺着仪仗队的指引,一路向京城外走去,走的……
挺慢。
傅含璎掀开窗帘向外看,外面已经静街了,一个百姓都没有,只有御林军的仪仗。
别说~~
御林军不愧是皇家侍卫队,个个身姿挺拔,高大威猛,相貌也是五官端正,俊美秀丽,再穿着绣春服,腰系宽玉带,戴着双翼帽。
再骑个高头大马~
真是赏心悦目啊。
如意都凑到窗户前,不眨眼睛地看了。
如兰没她那么大胆,只跪坐在傅含璎身侧,用余光去瞄。
“你们把两边窗户都打开,窗帘半掀着,想看就看吧。”傅含璎干脆吩咐。
如兰有些羞,没敢动。
如意亲自上前,把窗帘用玉带系了,又给自家姑娘端了五香瓜子,糖花生,蜂糖糕、盐渍梅子和一壶热茶。
两人盘膝对坐,一边嗑瓜子吃点心,一边欣赏窗户‘风景’。
偶尔喝口茶。
真是心神惬意。
“娘娘,奴婢给您扒瓜子吧。”如兰有点不好意思干看,总想用活儿来‘遮掩’。
毕竟,八岁进宫,至今九年,凡入她眼者,除了元昭帝外,基本都是太监,偶尔遇见个侍卫,都要躲得远远的。
哪敢这么看啊!!
这些御林军,长得真壮实啊,那大腿,那腰,嚯~~
三人说话聊天嗑瓜子,窗帘也一直掀着,直到御驾出了城,速度开始快起来了,她们就把帘子放下了。
倒不是看腻美男了,而是出城后,官道不是青石板而是黄土路,车辆一跑,那个暴土扬尘啊。
如意一个不慎,稍微晚些放帘子,结果黄土扬进来,茶几的黑皮瓜子都成黄的。
糕点也不能吃了。
傅含璎还得重新洗脸。
甚至,如兰匆匆跑下车,去找了两个二等宫女来,四个人快手快脚把车厢里擦了一遍,才勉强能坐。
如意用绢纱把窗户糊住,在用玉佩坠住,这才又透光,又不进黄土。
傅含璎吩咐她们,把小文安抱进来,欣赏不着大美男,玩一玩,咳咳,陪一陪自己生的小美男也不错。
小文安长的可可爱爱,白白净净,相貌也是很漂亮的,尤其母亲柔美妩媚的五官,中和了元昭帝太过凌厉锋锐的棱角,以致他虽然长得很像父亲,但却没那么骇人。
他又是个奶团团,个头小儿,长得胖呼,自然也没有气势可言。
看着就更没威摄力了。
对傅含璎这个母亲而言,他就纯是用来打发时间的。
母子俩坐在小榻里,面对面,脸对脸地玩沙包,具体就是两人距离一臂之远,小文安拿着装了小米的沙包打她,她伸手接住,直接打回去,小文安接住,再打回来……
谁接不住,谁就输了。
小文安回回输。
输的孩子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委屈巴巴包着泪珠,小鼻子都皱着,却又倔强地不肯服软,说一句‘不玩了’,而是弩着小身子,握着小拳头,绞尽脑汁想找破绽赢回来。
他打母妃的时候,可注意了。
尽量往脚的方向打,那是他衡量着,离母妃手最远的位置。
但……
他小手小脚,动作也没有成人那么灵活,进攻力道差,防守防不开,哪怕在努力,收获也是平平。
十局九输。
唯一赢的那场,也是傅含璎怕把孩子玩急了,哭出来不好,让他的。
小文安为了这九输一‘赢’,一直坚持着。
母子俩玩得可‘开心’了。
直到如意窥见窗外景色,转头对傅含璎道:“姑娘,万岁爷来了。”
“哦?”傅含璎放下欺负儿子的‘沙包’,凑到窗前向外看,透过纱窗,果然看见远处一行骑队,正缓缓向马车的方向过来,打头一人,骑着黑色骏马,身穿明黄袍子。
自然就是元昭帝。
骑队逆着车队而行,很快来到马车前,傅含璎把纱帘掀开,笑盈盈地问他,“这暴土扬尘的,陛下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