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瑜安缓缓放下空了的药碗,掌心微颤,唇色泛白,额上还挂着未干的汗。
好一会儿,药性被暂时压下,烧灼的痛感褪去,浑身已抽空了所有力气,连指尖都没了温度。
外面人知道她此刻不想见人,便留在门外。
箫瑜安静静坐着,眼里泛起冷意。
她虽不明确是何人下手,但对方利用小瑢儿下手,也不在意小瑢儿是否会出事。
那是个无辜的孩子,就这样被人漠视,若不是她随身带着保命药物,小瑢儿会怎样?
她闭了闭眼,掌心抵着额角,指节微凉。
一股无声的怒意从心底翻涌上来,是对宫里的人,是对暗下毒手的那个人,也是对自己。
过了很久,她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呢喃:“好人不一定好报,但恶人该有人治。”
话音落下,她抬手擦去额上的汗,重新整理衣襟,动作一丝不苟,仿佛方才虚弱挣扎的人从未是她。
箫瑜安推开房门,一股清风路过,让她略感冰凉。
云轻见状,立刻上前,仔细打量她的脸色,随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对不远处的南风点头示意。
唐青垣这才走近,目光中带着一丝隐忧:“没事吧?”
箫瑜安抬眸,声音沙哑却镇定:“暂时无碍。”
唐青垣看着她,眉头微蹙:“你方才受热,勿又受寒,回头务必要好生调养。”
“嗯。”箫瑜安颔首,“瑢儿呢?”
“已经睡下,陛下与淑妃都在陪着她。”
她听罢,沉吟片刻,迈步向外走去:“我们也过去。”
她知唐青垣关心她,但他身为外臣,此事牵连颇多,若他继续停留,难免会惹人非议。
她顿了顿,低声道:“青垣,你还有正事要忙,先去吧。事后,我再与你详谈。”
唐青垣微微一滞,似有不舍,但终究点头:“……好。”
他说完,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方才转身离去。
殿内,淑妃坐在床边,轻抚着小瑢儿的额头,眼圈微微泛红。
小人儿已熟睡,可额角仍渗着细密的汗珠,脸色比平日更加苍白。
皇帝面上神色难辨,但眼底的暗沉却冷人,他听着婢女讲述全过程。
“太医说了,要不是世子的药,公主恐怕……”她说到这里,眼泪已经忍不住落下,“求陛下为六公主与世子主持公道!”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寂静。
箫瑜安踏入殿中,正好撞见这般场景。
皇帝缓缓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看起来依旧沉静如常,甚至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怒意,可殿内的气氛却是压抑。
尚未来得及开口,殿外便传来通报道,“凌王到!”
箫珏大步走入殿内,眉目冷峻,神情阴沉,一进来便径直朝箫瑜安走去,语气低哑:“如何?”
箫瑜安微微颔首:“已经好多了。”
箫珏皱眉,目光沉沉,似是想再说什么,却终究忍下。
许老随后而入,缓步走到箫瑜安身侧,替她诊脉,片刻后,神情凝重地开口:“此药猛烈霸道,虽未伤及根本,但仍对身体有所影响。
世子需药物调养,否则,难以孕育子嗣。”
殿中气氛陡然一滞,箫珏蓦地抬眸,目光凌厉。
皇帝的神色依旧无波,可落在箫瑜安身上的目光,似乎沉了几分。
箫瑜安垂眸,不置可否。
她其实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可她明白,箫珏听到这个消息,应是无法平静。
许老接着道:“六公主年幼,承受力更差,虽已缓过来,但此药对她损耗极大,若不好生调养,恐怕会落下病根。”
皇帝终于开口,声音淡漠,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必会彻查,给六公主与瑜安一个交代。”
箫瑜安微微抬眸,与皇帝视线交汇。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表情如常,叫人看不透他此刻心中所想。
可她却莫名觉得,他看向她的目光,仿佛在透过她,看向更深远的东西。
片刻后,皇帝收回目光,淡淡道:“瑜安,你先去沐浴更衣,以免着凉。”
箫珏点头,示意人将衣物递给她,低声道:“去吧。”
箫瑜安看他一眼,点点头,与云轻、南风一同离去。
她拒绝他人服侍,独自洗漱,暖水浸泡下,身体的不适才渐渐散去,疲惫感稍稍缓解。
与此同时,首席太医望向许老,神色中带着难以置信,声音微微颤抖:“许……许大人?”
许老微微皱眉,视线落在眼前这个中年医者身上,仔细打量片刻,方才迟疑道:“你是?”
“是我,小赵……”首席太医眼底浮现几分激动,仿佛忆起过往,“当年我在太医院当值时,曾受您指点,没想到还能在宫中见到您!”
许老闻言,神色微动,眼底浮现些许回忆之色,轻叹道:“岁月不饶人啊。”
两人移步至一旁叙旧,语气虽平和,却不知为何,隐约透着几分试探。
而这边,淑妃轻轻抱起昏睡的小瑢儿,眉宇间仍带着未褪的惊惶。
皇帝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瑢儿受惊,你先带她回宫。”
淑妃轻声应下,细细整理好小瑢儿的衣襟,缓步离去。
箫瑜安洗漱过后,换上了干净衣衫,端坐在榻上,静静等待着宫内下一步的动静。
没过多久,宫人来报,“太后驾到!”
不多时,太后缓缓步入殿中。
她依旧是一身华贵的衣裳,步履从容,眉目间含着淡淡的威仪,然而开口时,声音却带着几分温和关切:“瑜安,哀家听闻你受了惊,可好些了?”
箫瑜安微微抬眸,看着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神色不悲不喜,语调平静:“回太后,已经无碍。”
太后微微颔首,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缓步上前,似是要伸手抚触她的额头。
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落下之际,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横空挡在了她的面前。
“太后贵体金贵,不必操劳。”箫珏的声音冷漠至极,目光中不掩防备与疏离。
太后动作一滞,目光微沉,但很快又恢复了惯有的和蔼,轻笑道:“那就好。”
她收回手,神色如常,只是那双微微下垂的眼角,隐隐透着一丝难以琢磨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