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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浩然学了很多学问,多了很多事情,依旧保持着无可无不可,任何事都不怎么放在心上。之所以坚持外出钓鱼,是为了留在道院;如果不按丘老道的要求去做,还有什么理由留在道院,不愁吃、不愁穿?以前是讨饭,现在不是吗?还是有些不同!应该说,现在是以卦为生;问题在于,道院需要“小孙灵签”解卦吗?

全真先生说过:“灵签”是道院的气运,跟卦师没多大关系。由此看来,所谓的“小孙灵签”,不过是抽签、解签时的辛苦而已;以辛苦换来衣食无忧,公平合理。

更深一层考虑,真的公平合理吗?离开道院给人抽签算命,怕是早就被人打死,哪里来的机会混吃混喝?外出,只能讨饭;相比较而言,还是留在道院比较好。

孙浩然想起了赵道坚,想起了与赵、宋二先生“巧遇”时的情景。那时候,二先生不嫌弃被世人遗弃的乞丐,不嫌弃肮脏、异味,坚持为乞丐诊脉断病,为什么?

有消息传回,赵先生仙逝于西游途中。孙浩然有些哀伤,又想起了那个总是喊“孩子”的丘老道,不知人在何处,是否安好?七十六岁了吧!称海城周围,超过50岁的老人,都不知道有没有。

黄帝三九一九年壬午(公元1222年),成吉思皇帝十七年四月初五,于大雪山(阿富汗兴都库什山)行在,召见长春子丘处机。

己卯年(1219年)接到诏令,丘处机以七十三岁高龄,带领十八弟子从山东莱州出发,历经数十国家,行程数万里(以重要节点拉直线,约一万两千公里);途经征战、暴乱、劫掠之地,生机全无之大漠,难以逾越之峻岭、峡谷,历时四年多,方才到达大雪山。

成吉思皇帝大喜,慰劳曰:

“不赴金朝、宋朝之征聘,辛苦数万里而来,朕甚嘉焉。”

丘处机回答道:

“山野之人应诏而来,是天意。”

成吉思皇帝大悦,赐坐、赐食;食毕,问长生久视之道:

“真人远道而来,有何长生不老之药奉献给朕?”

丘处机回答道:

“我有卫生之道,而无长生之药。卫生之道,必以清心寡欲为要。”

成吉思皇帝又问治国方略,丘处机回答道:

“必以敬天爱民为本!”

又劝解道:

“欲一统天下者,必在乎不嗜杀人。”

成吉思皇帝很认可丘处机所讲道理,赞叹道:

“此乃天意!长生天赐我仙翁,以坚朕之志向。”

成吉思皇帝慎重其事,于四月十四日,正式问道于丘处机,令左右心腹记录,用以训诫子孙后代。

成思皇帝又问田镇海:

“丘真人用何名号为佳?”

田镇海奏曰:

“世人尊称真人为:师父,父师,真人,神仙等。”

成吉思皇帝:

“自今往后,呼为‘神仙’。”

于是,成吉思皇帝赐丘神仙虎符,副以玺书;不称其名,惟曰“神仙”。

四季轮回交替,成吉思皇帝西域开疆拓土,数年之间,阿不罕山从不毛之地,发展为草原、沙漠交通西域的枢纽。工匠多了,居人多了,称海城之繁华,一日赛过一日;每月一度的望日全真醮筵大会,成为靓丽风景,万里传唱,而“小孙灵签”,也随之声名远播。

春天走了,似乎一瞬间,又回来了;孙浩然依旧步履蹒跚,来往于城里城外,每天都食用似乎有用,又似乎无用的黑豆炖鱼。对于孙浩然来讲,鱼不仅仅是药膳的材料,也不仅仅是果腹的食物,更是“性命”的象征,表明还在努力地活着,还有某个虚无缥缈的坚持。

很早以前,孙浩然就不怎么在意身体,恐惧受伤多过生死。读了那么多道书,其实什么都没有变,依旧不会在意以前不在意的东西。身体能否恢复,从来都不在考虑之列,更多的时候会去考虑,如何走路。

既然如此淡然,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多,看似为了恢复身体,实际上可有可无之事呢?孙浩然仔细想过,想到头疼欲裂,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又因为头疼,不愿意、不敢多想:想那么多,有意思吗?

说是这么说,想还是要想。孙浩然一直不清楚,为什么都是噩梦;能够记住的梦,为什么只有无名祖先的大斧头。走路总是害怕,害怕摔倒,害怕被人挤,害怕骨折。无所事事,晒太阳、休息之时,总是忍不住想这想那,想到头疼都停不下来。恐惧、思索,思索、恐惧,成为挥之不去的“习惯”。或许,学道、读书时,可以暂时忘掉一切,专心于道理,不去思索那些无聊而又不能不思考的东西。

黄帝三九二零年癸未,五月初的一天,宋道安带诸先生前去迎接丘老道;孙浩然腿脚慢,独自一人留守道院。

马车行驶到道院大门口才停下来,丘老道从车上走下。七十七岁的人了,须发皆白而精神矍铄,健步如飞。天下起了雨,称海居人喜出望外,奔走相告:

“称海的夏天少雨,即便有雷雨,大多下在南、北山之间。今日雨大,脚能沾泥,这是全真丘神仙带来的福气啊!”

第二日早课,日出之际,丘老道为孙浩然诊脉。与两年前相比,孙浩然变化巨大,蓬头垢面、瘦骨嶙峋的小乞儿,变成了瘦弱的少年道士。丘老道沉重,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诊脉。一番检查之后,丘老道面露欣喜,说道:

“不错,很不错,病情稳定,不再恶化。孩子,你应该高兴才是,这是好兆头啊!”

孙浩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没有答话。丘老道沉吟片刻,问道:

“孩子,告诉我实话,你觉得药膳有用吗?”

孙浩然点点头、摇摇头,回答道:

“丘师,我觉得药膳本身没用,倒是走路、钓鱼、咏经、打坐,似乎有强身健体之用。”

丘真人开怀大笑,捋着白胡子,说道:

“这就对了!我告诉你,其实药膳对你的身体大有好处,而心神意念,作用更大。好好体会吧!等到某一天,你真正明白了道为何物,你的身体便会完好如初!”

孙浩然确实不懂,说不上不以为然,但还是坚持以前的想法,懂又怎样,不懂又怎样?

早课结束,饭食过后,道院举行收徒大典,宋道安正式收刘至忠、朱亮出、赛哥为弟子;田沃德皈依全真,为普通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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