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一段时间调整自己,在所有人眼里宋枕遥似乎就是这样。
好朋友死了,当然会消沉,但一段时间后自然能走出伤痛。
梁悦铭已经和四支八门撕破了脸皮,这些日子她也很忙,加上她不愿干涉别人感情,一来二去也是没有联系。
但有人忍不住了。
当时曾说过要让晚玉看到他实力的青年,在梁悦铭办公楼底下等到夜都深了,才见到梁悦铭下楼。
“梁总。”他鼓起勇气,远远地打了个招呼。
他下班后本来找了个便利店坐着,掐着时间等梁悦铭,可没想到梁悦铭比平时走的时间晚多了。
梁悦铭的脸上是说不清的疲倦,但等到他打了招呼,梁悦铭似乎从梦中惊醒一般,露出一点笑来。
“什么事,胡星开?”
梁悦铭看了一眼身后,又道:“这附近有个咖啡馆,如果有什么话要和我说,那里会更方便。”
胡星开也顺势往后看,他甚至以为有什么人跟着,回过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办公楼在霞市最繁华的地方,即使梁悦铭走的很晚,已经10点多钟,街道上仍旧霓虹闪耀,不少店铺的玻璃窗后,有朋友聚会的勾肩搭背,和老兄弟之间的碰杯。
胡星开缩着肩膀跟在梁悦铭身后,虽说梁悦铭现在依旧温和,但平日里的她和公司的下属在一起,不会那么一言不发,走在很远的前方。
梁悦铭熟门熟路地推开咖啡馆的门,门上的黄铜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桌台后的男人往这边看了一眼,他的两腮凹陷,头发里已经掺了不少白发。
男人背过身,从桌台下的小冰柜里拿出了几个陶瓷餐盘:“之前好一段时间都没来,最近这些日子可来的频繁。”
“你的这位朋友要不要也来个小甜点?”
胡星开慌了,忙不迭地解释自己只是下属,哪里算的上是梁总的朋友!
梁悦铭没有解释,只是低头看着古朴厚重的桌台道:“现在还有客人吗?”
桌台后的男人一愣道:“这里晚上就小情侣来的多,待会儿恐怕没人了。”
“嗯。”梁悦铭双手撑在桌台上示意胡星开去把咖啡馆正对路的帘子拉上。
因为门关着,晚间本就安静的店铺变得几乎死寂,在胡星开拉上帘子后,咖啡馆被彻底笼罩在灰暗中。
“梁总。”胡星开手有点发抖,于是他轻轻把装甜点的盘子推开。
他那天是参加了避暑山庄的行动,当时他和仅剩的几个队友正陷入危险,准备同归于尽,突然发现联络器上显示大部分的敌人都散开,全部往17楼聚集。
他那时还以为自己幸运。
事后听到地表17楼有人带着炸药坠楼的时候心里才一咯噔。
在梁悦铭的布置下,他们都是向下突袭,争取在短时间内夺取避暑山庄的重要部门信息。
梁悦铭是个非常理智的人,她在行动之前就强调过,在避暑山庄里光摧毁生产流水线是没有用的,毕竟那种东西随时可以重新制造。
所以行动中派出大部分人摧毁生产线是个烟雾弹,真正精锐的部队将会潜入各个要点,窃取关键信息。
梁悦铭知道,在大城市里的学校,商场,水坝等人口聚集地饲养鬼怪的还是太过于大胆和残忍,一旦被暴露在大部分人视野里都会掀起大乱。
因此关于饲养一事只会有四支八门最高层的人知道。
这一次的计划是她和晚玉共同制定的,由晚玉和一批人作为饵料往上层展览馆进发,拖延警卫力量。
进入地下层的精锐部队,先根据电子地图记下各个撤离口,对敌方重要人员进行挟持,保证安全撤退。
梁悦铭这一次的计划重在弄明白,四支八门中到底有哪些人知道“鬼怪饲养计划”,和有哪些人使用过红石头。
“晚玉她……还活着吗?”胡星开终于问道。
在敌方队伍突然撤离时,胡星开才意识到是谁去做那个危险的诱饵,才足以让数量巨大的敌方立刻放弃他们这个马上就可以杀死的目标。
胡星开心里有一丝期望,似乎在所有人心里神明都是这样无所不能。
不用担心被杀死,有呼风斥雨,移山填海社的能力。
梁悦铭接过咖啡,抿了一口道:“她死了,所以之后的计划会有所改变,我们要从长计议。”
胡星开愣在了位置上。
“她……怎么会。”
梁悦铭的神色没有变,只是道:“之前我有想过她死去这个可能,但我认为她的能力不弱,至少能够安全脱离。”
“却没想到……出现了变数。”
胡星开沉默了。
“我没想到晚玉会宝石化,如果那天叶容寒没有死在她面前的话,晚玉不会那么容易被击垮。”
梁悦铭继续喝着咖啡,说道:“陆唯锦也是一个变数,她之前背叛灰派已经在红派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现在居然和四支八门有了联系。”
“不知道红派内部关于她和四支八门的态度是什么,或者陆唯锦……已经离开了红派。”
胡星开沉默着听着这一切,虽然在大公司上班的他看起来成熟,但实际上,他也不过是个20出头,情感丰富的少年。
他和晚玉并不熟,只是羡慕她使得一手好冷兵器,也承诺过要向她展示自己,谁曾想。
死亡是一件这么容易的事情。
胡星开用叉子吃了一口蛋糕,甜腻的厉害,他腻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但他连吃几口,硬是将蛋糕全部塞下。
胡星开将热咖啡一口喝干,像喝白开水一样:“梁总,在之前的计划里,晚玉和宋枕遥相处了那么久,她们之间关系也很好……”
“现在晚玉死了,宋枕遥她……”
另一边桌台后的男人看着这个吃东西大张大和的少年不禁露出了无奈的笑。
“之前的计划里,我们和她保持关系是为了她身后的势力,这个势力目前也只和宋家联系颇深。”
“这真是奇怪,这个势力在四支八门里明明有很多个选择,四支八门中四支潘,欧阳,程,孟为领头。”
“其次就是八门,赵,钱,孙,李,宋,驼,梁,西门八大家族。”
梁悦铭的手指在桌上轻点:“你说,这个势力为什么选择接触宋家呢?如果说它既要干涉四支八门,又不想被四支八门牵着鼻子走,八门的确是它最好引导的选择。”
“然而八门中驼家对鬼怪的信息研究最深,西门家族有对鬼怪极为有效的利器,赵家和四支中欧阳一族关系最密切,甚至有可能接手过红石头的相关秘密,这也是一个不二的好选择。”
“但为什么……那个势力选择躲在了宋家背后呢?”
仅仅几句话,就让胡星开的背后流下冷汗。
“这……”
梁悦铭也没想胡星开给出答案。
她只是将手机放在桌上。
“我派人查过,宋家的档案没什么疑点,太过普通,在四支八门里没有什么大作为,但每个组织活动都有它的身影。”
“乍一看平平无奇,然而……”
“宋家这些年的活动我格外留心过,除了宋枕遥的父亲,宋家在四支八门的活动都是由她大伯和叔叔管理。”
胡星开没听懂,他觉得梁悦铭是不是在钻牛角尖,家族事务由伯伯和叔叔管理能有什么疑点?
但他知道梁悦铭比他心细太多,这点他要学着去做。
梁悦铭说道,眼神望在空处:“我用一些方法拿到了八门的会谈记录,当然会谈记录里都是些张贴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停留的正常内容。”
“八门会谈在四支八门算是比较高规格的会议,四支八门里有规矩,八门会谈应当由八门中的各个领袖亲自来。”
“从上世纪70年代到现在的10年代,27年间,八门一共召开过14次会谈,差不多每2年一次。”
说着,梁悦铭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递给胡星开。
胡星开没想到梁悦铭会随身带着这些,不过他隐约感觉这不是给他准备的,而是梁悦铭准备给另外一个人的。
胡星开得到了梁悦铭的眼神示意后拆开了牛皮纸包,里面是一整叠的材料记录。
因为打印的是颇有年份的记录纸,自打印出来的东西也和原件一件发黄,不少字体都像是浸在了水里。
然而胡星开不介意这些,翻开仔仔细细地找寻线索。
会谈记录很厚,胡星开一时找不到方向脸都憋红了。
梁悦铭顺着一指,胡星开便向着她手指的方向移开视线。
她手指的那一栏是会议参加人?
胡星开不停地翻看那一栏,每次都是8个各门家主没错。
但是……
代表宋家参加会谈的出现过两个名字。
一个叫宋尚德,一个叫宋文昂。
这两个人是?他将疑惑地目光投向梁悦铭。
梁悦铭道:“八门里的领袖不断变化,父死子继这样的规律而已,而宋枕遥的大伯和叔叔都来参加过八门会议。”
胡星开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宋枕遥的爷爷是去世了,在他去世后应宋家的家主应该在他的三个儿子之中选一个作为家主。
只有家主才能参加八门会议。
“虽说现在四支八门的规矩没古代那么严苛,但是来参加八门会谈的应该是各门的家主,而家主怎么能同时是两个人?”
胡星开知道这不对劲,但是他不知道梁悦铭到底从中看出了什么。
于是他怯怯地开了口:“我,我不明白,梁总。”
梁悦铭道:“这一代的宋家家主应该是由宋枕遥的爷爷选出,我的猜测是,宋家的问题不是出在它本身身上,而是在宋枕遥爷爷这父子几代人间,这才是真正的谜团所在。”
胡星开更不解了道:“可是,对于宋枕遥的爷爷,档案上也没有很多值得注意的东西。”
他认为即使找出了问题,对于宋家几代人间这么私密的问题也是无处着手。
梁悦铭又抿了一口咖啡:“档案只是一种途径,想看透宋家不一定只能靠它。”
随后梁悦铭将手机平放在桌上,屏幕朝上。
她没有去看手机。
“梁总?”胡星开疑惑地问道,以为梁悦铭有什么神秘线人。
梁悦铭叫过桌台后的男人,不久后胡星开面前又多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再来杯咖啡吧,夜还长呢。”梁悦铭道。
咖啡上氤氲着白雾,吧台上的光昏黄,竟让这蒸汽有了几分烟黄摇曳的感觉。
四周很安静,胡星开向咖啡馆里面望去,里面的桌旁有小灯,这会儿正开着,暖黄的光晕染开来,映衬着每一木桌上的花。
男人正取下胸牌放在木柜上,梁悦铭闭着眼睛不说话。
她是个很难入睡的人,对咖啡尤其敏感。
但她在等一个电话。
她已经等这个电话等了好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