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风似乎都静止了,萧玉京呼吸一窒,毫不犹豫地朝着温仪景伸出手。
带着药酒香的身体撞入怀中,将险些从轮椅上栽下去的萧玉京重新推回到轮椅上,他的背重重撞上椅背,一向结实轮椅都随之轻轻晃了两下。
萧玉京惊魂未定,手上密密麻麻一层冷汗,本就没有血色的脸都垮了。
温仪景抱紧了他脖子,微烫的呼吸落在他耳畔,“想要保护我,那也得看我给不给机会。”
萧玉京脸上缓缓有了血色,身子却绷的更紧了。
“萧玉京,你是最好的。”温仪景抬手轻抚萧玉京还湿着的发髻,抽走了他的发簪,随着长发散落,能看到萧玉京发根的银白色长出了一截。
萧玉京隐隐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
他是最好的?
“不过也怪我太招人喜欢。”温仪景微热的唇亲了亲他的额头,语气苦恼,“倚吟的事情,再给他些时间,他会想明白的,我的心思你早就知道,不是吗?”
萧玉京僵硬地点了点头。
是倚吟非要阴魂不散地缠着太后娘娘。
“还是说说表妹周楠吧,送她回京的事情,你问过她的意思了吗?”温仪景修长的手指缠着他一缕半干的头发,语气幽幽地问。
萧玉京擂鼓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样旖旎的时刻,太后娘娘怎么问起了周楠?
之前她看起来毫不在乎的样子。
莫不是真如姓刘的畜生所言,女人总是容不得她人觊觎自己的男人半分?而太后娘娘这样的上位者更是容不得丝毫挑衅。
“萧玉京?”看着突然走神的人,温仪景勾着头发的手用了力道,危险地眯起了眼看向萧玉京,“你是不是舍不得送周楠走?”
头皮拉扯的痛感让萧玉京周身所有的旖旎念头瞬间散了个干净。
漆黑的眸子疑惑地对上温仪景的眸子仿佛在问,太后娘娘这喜怒无常的,是吃醋还是宣誓主权?
温仪景挑眉,吃醋又如何?
她咬牙加重了手中力道,仿佛萧玉京说出的答案让她不满意,头就要给他扭掉。
头皮的疼让萧玉京正视太后娘娘这看起来有些寻常女子悍妇吃味的模样,一开口语气像是哄人的讨好,“夫人若对周楠另有打算,夫人安排就是。”
温仪景松了力道,挑眉,“你舍得?”
萧玉京神色不经意露出一抹委屈,“夫人这么问,是何意?我与周楠从未有过私情,当年不过是大姑母一厢情愿想要绑架于我,我和她们早已经说的清楚明白,我以为因为倚吟之故,夫人最能懂我处境。”
温仪景手都一顿,萧玉京这还倒打一耙起来了?
她放开了手中青丝,朝着萧玉京那几分委屈的俊脸上狠狠掐了一把,顿时留下了一个红红的指印。
温仪景,“……”
如此脆弱?
她讪讪落下手。
别开视线看向院中被大雨冲刷的发亮的青石砖,廊檐下茉莉花瓣被风吹到了一片积水中,皱巴巴的乱作一团。
萧玉京看着温仪景今日略显苍白的侧脸,缓缓道,“大姑母的难缠,夫人也领教过一二,我不想夫人卷入,但若夫人有安排,自然要听夫人的。”
温仪景便又回头看他,对上他脸上的指印,叹了口气,无奈地抬手轻轻给他揉了揉,还凑过去鼓着腮帮子轻轻吹了几下,将萧玉京整张脸都给吹红了。
萧玉京心中默默念起静心咒。
太后娘娘有伤在身,不可气血躁动。
温仪景看着他闭上眼,长睫毛却止不住地颤抖,抬手轻轻拨弄两下,笑道,“周楠到底也是觊觎过你的女子,如今你将她从恶魔手中救了出来,或许人家想要以身相许呢。”
萧玉京倏地睁开眼看向她,满脸委屈,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
温仪景看着他,凶狠说,“她若有此意,我就将她小命留在奉高。”
萧玉京还是红着眼看她,不说话。
温仪景便笑出声来,抬手揉了揉他冷白的面皮,笑着说,“我去问问周楠的意思,或许她自己有别的想法。”
萧玉京轻轻点头。
周楠是个大人了,无论作何选择,最后都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温仪景爱极了萧玉京这乖巧的模样,低下头轻轻亲吻他泛红的眼尾,温柔的像是奖赏他方才的识趣儿。
萧玉京缓缓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洒下淡淡的阴影。
廊柱的影子被夕阳拉的老长,空气里起了几分凉意,远处的岱山都仿若披上了一层黛青的纱衣。
庭院里,温仪景挤在萧玉京的轮椅上靠着他睡得正香。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在谢记的地下城,站在放着杨柳尸首的冰棺前。
她缓缓伸出手,推开了沉重的冰棺,一瞬间,冰棺里一身白衣的女人睁开了眼,朝她露出慈爱的笑,“阿景都长这么大了,蛊虫也该产卵了。”
说着,女人朝她伸出手。
温仪景没有犹豫地也伸出手要将人拉起来。
“夫人,该吃饭了。”手被人轻轻捏着,耳边是萧玉京低沉的声音。
温仪景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是在做梦。
她揉了揉眼,坐起来,天色已经暗了。
萧玉京随着她起身,也动了动自己发麻的胳膊。
吃过饭,萧玉京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温仪景在院中活动活动没什么力气四肢,看着玄英放在桌案上的一碗药汤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捏着鼻子喝了一口,就听见了轮椅的动静。
重新梳洗过的萧玉京出现在视线里,温仪景意外地挑眉,“你怎么来了?”
她看了一眼被她靠了一下午的胳膊,吃饭的时候明显感觉萧玉京吃饭胳膊都不太灵活。
萧玉京让小顺子先退下去,陪着温仪景在院中的长离见此也离开了。
温仪景看着院中只剩他们二人,黑亮的眸子一转,抬手示意萧玉京先别说话,
然后她认真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深呼吸一口气,端起剩下的大半碗汤药,闭着眼一饮而尽。
放下药碗,提着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走到萧玉京面前。
在萧玉京疑惑的目光里,她弯下腰一把捧起他的脸,苦涩的唇就亲了上去。
萧玉京瞪大了眼睛。
苦涩自唇边蔓延进口腔。
好半晌太后娘娘才放开他,舌尖的苦味不知何时已经蔓延到了喉头,仿佛他也饮了一碗苦汤药。
萧玉京红着脸,吞咽了一下口水,连忙将手中一个白玉瓷罐递给她,“我来给你送蜜饯。”
已经不觉得药有多苦的温仪景,“……”
她接了过来,往嘴里扔了一颗,沉默片刻,她说,“这蜜饯似乎没有夫君甜。”
萧玉京脸上刚落下的红晕再次爬了上来。
看着温仪景还想吃,他连忙抓住她的手,提醒道,“夜里莫要多吃。”
温仪景略显失望,然后就听萧玉京说,“今夜,我留下陪你。”
月色里,说完这话,他脖子都红透了,袖子里的手不安蜷缩着。
这话此时说,连着她方才的话,总是有些让人不太好意思了。
温仪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轻笑,“不吃蜜饯,吃你?”
萧玉京脸烫的要烧起来了,喉结滚动,想要解释他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单纯的关心她的身体。
可却在此时,听她语气满是可惜的说,“可惜,今夜不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