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郡主一袭红衣,雪白面容上缀着明亮双眸,字字句句步步紧逼,逼得这些老臣哑口无言。
见他们说不出话来,她微微一笑,张扬肆意。
“荒谬,老祖宗的道理岂能有错,长宁郡主也不过是一介女流,圣人云……”满口迂腐的酸腐大臣,再一次把长宁郡主不过是一介女流这种话挂在唇边,长宁郡主全然不惧,她站在大殿中央,视线直直看向龙椅上的皇帝。
她知道,皇帝既然主动问出债券之事,想必已经动心,如今问起不过是例行询问朝臣,并非真的把选择权交给群臣。若是大夙能大乱,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看到的场面,她要做的,便是不动摇。选择煽风点火、添油加醋。
若非是在朝堂之上,听着文武百官议论纷纷的声音,宛如在市井中。
“妖言惑众。”那发须全白的老臣一甩袖子,怒目圆睁,抱拳看向皇帝,“陛下,长宁郡主既已经嫁为妇,便是临北之人,大夙之事,长宁郡主还是莫要插手得好。”
长宁郡主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好了,长宁郡主当年为了大夙远嫁临北,乃是有功之女,不管是否已为人妇,都是大夙的好女郎。诸位爱卿所言皆游离,朕以为此法甚妙,不妨中和一下,以太原府灾区州县为试点,若是可行,便在大夙推行开。”最终皇帝出声打断众人争吵不休的场面,此言一出,满场寂静。
能站在朝廷为官的几乎都是人精,哪里还不明白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便只好就此作罢。
退朝后,长宁郡主走向后宫,感受着从不同方向投过来的视线,红唇轻启。
黄沙漫天,越是深入西北境,便愈发见不到绿荫。
四周皆是一望无际的金沙,浑身上下包裹严实的一堆人骑着骆驼在浩瀚大漠之中缓缓挪动。他们被派遣到这里寻找军粮,已经七日了。
大漠之中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彻底迷失在其中,所带水囊中的水差不多喝尽。
若是不能找到军粮,便要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遇到树木,便用匕首刻下一个标记,以防彻底迷失在大漠中。
队列中,有一个小兵忽然惊讶道:“是海市蜃楼,还是真的,那里似乎是一座城池。”
他的手指指着大漠中的断井颓垣,那是一座沙化的城池。
其他人纷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这一路上遇到几次海市蜃楼,等赶到后才发现是一场空。几人彼此对视,决定再信一次。
勒紧缰绳,嘴上呵了声:“驾!”
等到了断井颓垣处,才发现那竟不是海市蜃楼,而是真正的城池。
不知何等原因,城池沙化,大部分都掩埋在黄沙之中。透过巨大的石柱,依稀能够窥见当初的精美壮观。
他们走入其中,摸到石像的某一处,直直坠入某一处。
等回过神,四下张望,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军粮。
大漠中本就干燥,这些被运送到这里的军粮不仅仅是谷物,还有其他风干的肉类。
难怪说这些军粮若是被找到能够温家军吃许久,现在看来绝非是空穴来风。温家军的人比起其他官兵,更加有血有肉,他们中大多数都是大夙百姓,知道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如今太原府水患正严重,便立刻动身找人前来。
浩浩荡荡的队伍默默地将军粮运出西北境,这些粮食被送到太原府。
知道这批军粮并非正常途径得到,便选择了在晚上运送,并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夜色悄然已至,乌云蔽月。
温绮罗提着一盏灯,立于庭院内,望着高高堆起的军粮,唇角一弯。
若是有了这些军粮,想来便足以助灾民平安渡过来年春天。自从到了太原府,温绮罗的心情难得不错,纤细的手指抚摸着粗麻的袋子,感受着内里的凹凸不平,应该是豌豆,或者黑豆。
她唇角漫不经心地带着笑容,江知寂温和地随之笑笑。
“如今正是缺粮,看来这些粮食要先挪动,让灾民先渡过冬天。”温绮罗莹莹双眸清亮,窈窕纤细的身影在月色之中宛如月中仙,衣袂随之轻轻摆动。她回过头,看向江知寂。
江知寂对此事并无不可,便颔首道:“明日我随你一同将这些粮分下去。”
他漆黑双目淡定自若,和往日并无任何区别。
“郎君并无想要问的吗?”这批粮来路不明,温绮罗当然不信爹爹不会生疑,也不会信江知寂会不知道这件事。借用了他的名头,本以为他会主动来问,可江知寂的态度实在温和,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绮罗希望我问……这批粮从何而来?”
温绮罗一言不发,直勾勾看着江知寂。
江知寂和她,身上都背负着血海深仇。注定要背负着秘密,不能堂而皇之出现在日光下,温绮罗做不到如此坦诚,说出了,也未必会有人信。
“若是绮罗想说,自然会主动告知。”江知寂沉默片刻,不假思索地说,玉白手指轻柔地勾起温绮罗的一缕乌发,别在温绮罗的耳后,对上温绮罗犹如秋水的双眸,眸中缠绵幽深的情愫,仿若剪不断理还乱的三千烦恼丝,但他不悔。
温绮罗挑眉一笑,“看来只知寂对我足够信任。”
“我信你不悔伤我、害我,是妖是仙又如何。”江知寂捉住温绮罗的玉指,放在唇下蜻蜓点水地点了下,点漆双眸对上温绮罗戏谑的眼睛。
很痒。
和江知寂这种性子的人打交道倒是没有那么多后顾之忧,这也是为何温绮罗喜欢和江知寂打交道。出生入死过这么多次,江知寂始终进退有度,不多问,可该做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少。
前世遇人不淑,临死时才发现她一直都深陷塑造出来的荒诞梦境中,国仇家恨被小情小爱粉饰,可这一世,她依然义无反顾地选择相信江知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