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六, 大散关外
姜澜的二十五万大军驻扎在大散关五里开外的旷野中。
战前准备的军帐连营,远不能将他麾下越来越多的兵卒尽数容纳。
所以那些后加入进来的战俘们,只能在这即将入冬的时节,靠着身上薄薄的一层破布衣来抵御寒霜的侵袭。
毕竟,在姜澜眼中,这些败军之师哪有他的嫡系军队重要。
况且他的嫡系部队都是些骄兵悍将,打仗是勇猛,但大多都是脾气蛮横,不能受委屈的主。
然而,在军伍之中,最忌讳的就是赏罚不均!
区别对待,可是很容易引起哗变的,尤其是在如今姜澜进军势头被阻的情况下。
为此,姜澜麾下军师,也就是他的次子——姜崇,曾数次进言父王,希望他能缓一缓进军步伐。
王千山不好看姜澜造反一事,乾皇更是直接没把他放在眼里。
——哪怕是他已经连克两关,只需攻破大散后便可长驱直入,兵临长安城下。
而姜崇虽不清楚这二人的态度,但也或多或少的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无他,父王他推进的太快了!
他们举事的进展太过顺利,已经顺利到了令人不安的地步!
可惜,他的意见却并没有被采纳……
姜澜此人,刚愎自用,好大喜功。
多年的隐忍已经耗干了他的耐性,连战告捷的战事让他得意到忘了形。
再加上同他一脉相承的蜀王世子姜慕从中挑唆,姜崇的意见不但未被采信,其本人还被姜澜罚了二十军棍。
说白了,姜澜的心性手段,并不足以支撑他的野心。
这也是乾皇姜千秋选择从他手中夺位的一个重要原因——时值风雨飘摇之际的大乾,不能由一个眼高手低的人来做帝王!
而姜慕之所以会从中挑唆,理由也很简单。
姜澜一旦进京,那他就是未来的太子!他这个二弟向来聪慧,是个劲敌。
既是敌人,姜慕当然要时刻找机会打压。
太子之争,素来如此……
可惜,姜慕并未得意太久。
就在昨夜,白昭率领八万平叛大军星夜兼程,已经赶到了大散。
这下好了。
姜澜就是再如何不愿,也得乖乖停下进攻的节奏,待在大散关外五里处吹冷风。
原因再简单不过。
他姜澜冲不动了……
这大散关作为离长安最近的一道雄关。自然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呈品字型分布的三座险峰让他的军队只能依次先通过断魂峡,再谈攻城一事。
而先前他已经全力冲击了数十次,期间更是数次登上了大散关城头。
可这大散关守将,河内裴家的裴擒鹤,却硬是靠着区区五万兵马死守了下来。
非但如此,这裴擒鹤还利用断魂峡的地势,给他的军队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冲击了那么多次都没有拿下大散,现在朝廷援军到来,姜澜的军队可以说是彻底被困在了这里……
这就让正处于「觉得自己天命所归」状态的姜澜很是恼火了。
之前剑门关不比这大散难攻?
剑门天险,处处都是悬崖峭壁,还有十万守军!
可结果呢?
他只用了三天!
三天拿下剑门关,两日攻克阳平,然而现在区区一座大散关却困了他十天之久!
裴家一个后起之秀,他凭什么?!
都怪姜卓安这个狗东西!
是的,姜澜将他攻城失利的原因都归结到姜卓安不提供给他大散关布防图上了。
可不论他怪谁,都只能是无能狂怒,战局不会因此而产生半点变化。
现在的情况,按理来说他姜澜要么裂土称帝,要么就只能拿人命去耗。
但昨夜才赶到大散关的白昭,突然的一个举动,却是出乎了姜澜的预料……
中军帅帐
“你说什么,那白家的小娃娃在本王营外叫阵?”
今年已经四十有五的姜澜一身金甲,高坐帅位,一双虎目诧异的凝视着跪在面前禀报的斥候。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姜澜大怒!
“竖子,安敢欺辱本王至此!
点将!随本王去会会这个狂妄的小子!”
军令落下,众将士包括闻讯一瘸一拐赶来的姜崇,只能随着一身披挂的姜澜来到营外。
远远的看见那一袭持扇立在旷野,年轻到过分的白袍,姜澜不由高声嗤笑道:
“白小子,你只带了两个随从就跑来本王营外,怎么?莫不是怕了本王的大军,来向本王投诚的?哈哈哈!”
啪——
等了半天的白昭见正主终于来了,猛的一合手中缀着碧玉流苏的乌木折扇。
面对着人多势众的姜澜,他怡然不惧的用折扇点指着姜澜:
“乱臣贼子!你也配?”
“好胆!”
双方人马相隔数丈,站定后,听得白昭这毫不留余地的发言,姜澜脸上表情瞬间一变,
“小子,有种!这点倒是像你老子!本王开始有点欣赏你了~”
在蜀地待久了,对这种浑身是胆的人物,姜澜是真的很欣赏。
可对他的夸赞,白昭却一点不领情。
“本将不需要你这叛逆的欣赏!”
一而再的恶言,让姜澜脸上的笑容消失,可白昭接下来的话,却又成功打消了他的怒火。
“闲话少说,本将没工夫陪你在这里吹风闲聊。姜澜,敢不敢同本将来一场正面对垒?”
“正面对垒?!白小子,你没睡醒吧?”
被这话震惊到觉得有些好笑的姜澜,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白昭在说梦话。
抛开大散的天险不去利用,用其中还有三万残兵的十一万兵卒,和他还剩起码二十万的大军硬碰硬?
是姜千秋糊涂了,还是他白昭发癔症?!
“父帅需警惕,这其中只怕有诈!”
心中不安越发浓烈的姜崇,此时也顾不上场合了,直接一瘸一拐的来到犟种老爹身侧附耳相劝:
“比起这白昭的提议,父帅不如直接将他擒下,这是最保险的做法!
此地乃是我军营外,哪怕他是大宗师,也断然不能逃脱!”
听到姜崇这番劝言,姜澜虎目连闪数下,颇有些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