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高大同却浑然不觉,还在卖力地表演着,口水混着眼泪滴落在前襟上,在油腻的衣料上洇开一片恶心的水渍。
看着儿子这惨样,康麦花心疼不已,转头看向抓着高大同的两个公安,“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要抓我儿子?”
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每说一个字都疼得抽气。说话时,她那只完好的眼睛里迸射出疯狂的光芒,指甲深深掐进警察的制服袖子里。
见撕扯不过,康麦花突然一个矮身,‘扑通’跪倒在警车前。她像条濒死的鱼般猛地一滚,整个人横亘在两个前轮之间。柏油路面灼热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衫烫着她的后背,她却浑然不觉。
“你们要是敢带我儿子走,就先从我的身上压过去!”她仰起伤痕累累的脸,声音陡然拔高,刺得人耳膜生疼。
她边说边死死抱住轮胎,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几个热心群众刚想上前劝说,康麦花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炸毛:“滚开!关你们屁事!”她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枯草般的头发黏在汗湿的额头上,“谁再多管闲事,我做鬼也不放过他!”那歇斯底里的模样,活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围观的人群不约而同地后退几步,脸上写满了嫌恶与畏惧。几个原本想上前劝说的街坊,此刻都紧紧闭上了嘴,生怕被这对母子缠上。
“呸!”一个穿蓝布衫的老汉突然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黄褐色的痰液‘啪’地砸在水泥地上。
他布满老茧的手用力拍打着裤腿,仿佛要掸去什么脏东西似的。
旁边挎着菜篮的大婶也跟着‘呸’了一声,“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儿。”她边说边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同伴,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穿工装裤的壮汉冷笑一声,粗糙的手指在鼻子前扇了扇:“一家子不要脸的东西,真拿自己当根葱了。”他说这话时,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还躺在车轮下的康麦花,又瞥了眼哭得满脸鼻涕的高大同,脸上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几个年轻妈妈赶紧捂住孩子的耳朵,生怕他们听到这些粗鄙的话语。
但更多人则是默契地交换着眼神,用鄙夷的目光凌迟着这对母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谴责,比任何言语都要刺人。
……
在场公安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眉宇间凝结着压抑的怒气。几个年轻警员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咔咔’的轻响。
顾西恒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不耐,声音还算平稳:“这位同志,麻烦你尽快出来,”他蹲下身,与车轮下的康麦花平视,“请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制服袖口已经被他无意识地捏出了褶皱。
康麦花一听这温和的语气,浑浊的眼珠立刻闪过狡黠的光。她突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干瘦的拳头捶打着柏油路面,发出‘咚咚’的闷响。
“老伴啊!你怎么就死了呢!”她拖长声调哭喊着,声音忽高忽低,像在唱一出蹩脚的苦情戏。
脏兮兮的衣袖胡乱抹着脸,把本就青紫的面庞蹭得更加狼狈,“你怎么就这么狠心,留下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在这世上被人欺负……”
她越说越来劲,声音陡然拔高,刺得人耳膜生疼:“你怎么就不睁开眼看看呀!看看我们有多可怜?”边说边用力拍打自己的胸口,瘦骨嶙峋的手掌与肋骨相撞,发出令人不适的‘啪啪’声。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不自觉地红了眼眶,布满皱纹的手悄悄抹着眼角。但谁也不敢上前劝解,只是不安地搓着衣角,在人群中小声叹气。
康麦花的哭声在街道上回荡,像一把生锈的锯子,来回拉扯着每个人的神经。
她刺耳的哭嚎声中,几名公安不约而同地皱紧了眉头。顾西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铐冰冷的金属表面。
突然,一道尖厉的童声从幼儿园门口刺破喧嚣:“死老太婆!你躺那干什么?”高祖光被老师按着肩膀,却仍拼命扭动着身子,像条发狂的幼犬,“还不赶快来救我!我都要被这几个臭婊子打死了!”
几个原本要去拉康麦花的警员闻言,默契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侧身让开一条缝隙。
康麦花费力地眯起肿胀的眼睛,自从上周六被孙子打伤后,她的视力就更加模糊了。
远处的人影在她眼中只是几个晃动的色块,但那尖酸刻薄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祖光?是你吗祖光?”康麦花的声音突然拔高,干枯的手指死死抠住滚烫的柏油路面。
“是我!”高祖光的声音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狠厉,“你躺那干什么?还不来救我?是不是想让我回去和我爸一起收拾你了?”他挣扎时踢翻了旁边的小凳子,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康麦花闻言浑身一颤,像触电般从车底爬了出来。
她手脚并用,膝盖在粗糙的地面上磨出血痕也浑然不觉,跌跌撞撞地朝幼儿园门口奔去。
高大同见状,张大了嘴想要喊住母亲。
可就在他出声的瞬间,两名警员猛地发力,‘唰’地将他塞进警车。车门‘砰’地关上,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高大同肥胖的身躯重重砸在座椅上,还没来得及反应,警车已经呼啸着驶离。
围观群众齐刷刷地张大了嘴,活像一群缺氧的鱼。
他们的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眼睛瞪得溜圆,却半天都没人合上嘴。
康麦花枯树皮般的手掌‘啪啪’拍打着铁门,震得门框嗡嗡作响:“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要抓我孙子?”她的声音尖利得像是用指甲刮擦黑板。
当她看清高祖光红肿的脸时,浑浊的眼睛里顿时迸射出骇人的凶光,“他的脸这是怎么了?你们对我的宝贝金孙都干了什么事?”
赵园长急忙上前,双手在胸前不安地交握着:“祖光奶奶,事情是这样的……”她将事情经过简要说明。
并且让对方最好是去医院看看小伟奶奶,以免人家到时候来找麻烦。
“放你娘的狗屁!”康麦花突然暴喝一声,唾沫星子喷了赵园长一脸。
她布满老年斑的脸扭曲的狰狞可怖,干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对方鼻尖上:“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我们一学期给你交的那些钱是干什么用的?现在让我宝贝孙子在学校被人欺负!我跟你们学校没完。”每说一个字,她就在铁门上重重捶一拳。
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出来的,震得近处的几个老师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