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卷着浪沫扑在礁石上,徐福的道冠被吹得歪斜。他跪坐在玄武岩凹陷处,青铜鱼竿在掌心勒出深红印痕。三丈开外,嬴政玄色大氅的貂绒领口沾满盐粒,指尖正无意识摩挲着剑柄缠丝——昨夜雪姬侍寝时,那柄蛇形短刃的云纹触感还残留在皮肤上,细密的纹路仿佛正随着心跳在指腹游走。
\"陛下请看!\"徐福突然暴喝,鱼线在朝阳下绷成银弦。他藏在袖中的拇指轻扣机关,三枚狼牙状磁石顺着鱼竿滑入钩槽,铁龟破浪而出的刹那,锈迹斑斑的龟甲边缘反射出暗红血光。
墨家机关师荆南往前半步,腰间铜矩尺撞得叮当响:\"徐先生好手段。\"尺尖精准刺中铁龟第三片背甲,暗格弹开的瞬间,沉水香混着海腥味扑面而来,\"这磁石吸铁的戏法——\"他忽然俯身贴近徐福耳后,\"可比三年前新郑之围时精进不少。\"
嬴政俯身拾起滚落的磁石,靛蓝色石面上\"蓟七\"的燕国官坊编号清晰可见。剑鞘忽然点在星图西北角,暴雨前的闷雷声中,青铜表面那道灼烧痕迹正与邯郸城头缴获的楚军箭簇形制完全吻合。他想起昨夜雪姬抚琴时,短刃就搁在案几的这个方位,刃柄云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陛下明鉴!\"徐福以额触地,道冠磕在礁石上迸出火星:\"臣确在琅琊......\"
\"琅琊台战船坞?\"荆南截断话头,矩尺尖端抵住铁龟腹腔某处。青铜星图在日光下折射绿芒,蜿蜒的云雷纹分明是墨家祖师爷在邯郸讲学时演示过的机关图谱。他忽然用矩尺挑起徐福散落的鬓发:\"这道箭疤,用的可是楚军狼牙箭?\"
惊雷炸响的刹那,徐福暴起扑向密匣。荆南矩尺横扫,道冠飞旋着坠入海浪,镶在冠内的玉蝉在浪沫间一闪——那是燕国王室陪葬品的形制。散乱白发间,贯穿左耳的箭疤渗出血珠,形状与楚军狼牙箭簇分毫不差。
\"拖去喂鲨。\"帝王的声音比海水更冷。亲卫钳住徐福双臂时,道袍下摆翻卷,露出内衬暗绣的蓟城工坊标记。嬴政望着暴雨中翻涌的海面,忽然想起今晨雪姬为他系冠时,指尖若有若无擦过耳后——冰凉的触感与此刻徐福耳后滴落的血珠位置重合。
荆南在雨幕中拼接星图碎片,磁石吸附时的嗡鸣竟与占星台机关运转声相似。当最后一片青铜归位,占星台十二根立柱的布局竟与咸阳宫暖阁密道完全重合。他忽然瞥见嬴政剑尖勾画的图案——正是雪姬短刃上缺失的纹路,剑锋划过青铜表面激起细碎火花。
\"爱卿可觉得,\"嬴政忽然开口,剑锋挑起徐福耳垂削落的血肉,\"这星图布局眼熟得很?\"被雨水冲淡的血迹在青铜表面蜿蜒,竟与昨夜雪姬更衣时垂落的发丝轨迹重合。
徐福癫狂的笑声刺破雨幕:\"陛下可知,您枕边人那柄短刃......\"荆南的矩尺击碎他满口牙齿,却压不住混着血沫的嘶吼:\"戌时三刻!昆仑祭台戌时三刻!\"
嬴政瞳孔骤缩——这正是雪姬昨夜腹痛离席的时辰。剑尖忽然点在星图某处,暴雨打在青铜表面激起细密水雾。当水珠滚过特定纹路时,竟隐约显出血色轨迹,与雪姬月信周期完全吻合。他想起三日前少府呈报的起居注,美人苍白的脸色与此刻星图上的血痕重叠。
\"传令黑冰台。\"帝王的声音混在雨声中,\"彻查蓟城工坊近三年磁石流向。\"亲卫领命疾退时,嬴政的拇指无意识摩挲剑柄——那里缠着的金丝已浸透二十七种香料,却压不住昨夜雪姬发间残留的沉水香。
荆南突然单膝跪地,矩尺尖端撬开青铜边缘某处凹槽。鲛皮地图应声弹出,楚地特产的朱砂混着西域香料,在皮质表面绘出诡异的星轨。他抬头望向帝王:\"陛下可要即刻......\"
\"回宫。\"嬴政转身的刹那,剑锋削去星图\"戌时三刻\"的刻痕。飞溅的青铜碎片划破掌心,鲜血滴落在鲛皮地图某处,竟让昆仑山脉间的蛇形符号泛起荧光。荆南低头收拾残片时,发现最内侧夹层用燕宫药水绘着微缩舆图——那蛇形标记的鳞片纹路,与雪姬短刃柄端的凹槽严丝合缝。
子夜时分,暴雨未歇。嬴政独坐暖阁,案头密匣残片泛着幽光。烛火摇曳间,星图表面忽然泛起荧光——这是用楚宫特制磷粉绘制的第二重密文。他指尖抚过缺角处的胭脂印记,今晨更衣时雪姬的唇脂曾不慎蹭在此处,此刻在磷光映照下宛如一滴凝固的血。
\"戌时三刻,昆仑祭台。\"帝王轻声念出显影文字,剑鞘突然敲响玉磬。暗卫如鬼魅般现身,捧上的燕宫密档残页正与星图缺角吻合。嬴政的瞳孔突然收缩——残页边缘的齿痕,与雪姬昨夜咬破的樱桃梗形状完全相同。
窗外惊雷骤响,嬴政突然握紧短刃。刃身倒影里,雪姬悄无声息地立在珠帘后,发间幽香与密匣沉水香如出一辙。她肩头罗裳滑落,蛇形刺青在闪电映照下泛着青光,纹路走向竟与星图某处完美契合。
\"陛下......\"美人嗓音带着泣音,掌心托着的半块玉珏突然落地。清脆的碎裂声中,内层暗藏的燕国兵符赫然显现——正是三日前蓟城急报中提及的失窃之物。
嬴政剑锋已抵住她咽喉,却见雪姬颤抖着解开衣带。素白中衣滑落时,腰腹间的陈旧鞭痕纵横交错,最新那道伤口尚未结痂,形状竟与星图上\"戌时三刻\"的刻痕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