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墙上,异常纷乱。
朱睿和卢韬两个人一左一右,不停地驱赶攻上城墙的刘备士兵。他们两个人一人一杆铁枪,相互配合,很是默契。
一小队刘备士兵立功心切,在队正的带领下,将两人围起来。这是一个精锐小队,十个人都披甲,手持长枪,长期军事训练加上营养充足的饮食,每一个士卒都跟小牛犊子似的。
队正在前,带着两个人左右包抄,同时对着朱睿和卢韬,挺枪便刺。卢韬见状上前一步,手中铁枪横扫而出,拦住三人的攻击。
但是下一刻,三人两侧又有四人站了出来,继续攻击两人。朱睿这个时候站了出来,给卢韬解围。
已经打了这么多天了,他们两个人对刘备麾下这些小队的攻击套路都已经熟悉了,所以防御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若是普通的士卒,几个回合之后他们就有机会破掉对方得合击,造成有效杀伤,但是很显然这一队是精锐之中的精锐,他们两个人短时间内无法取胜。
“这样下去不行啊!”朱睿有些着急:“不快点把他们打下去的话,城墙要失守了。”
“某知道,但是没办法。”卢韬用力一挑,将队正的武器挑飞,想要趁机杀死此人,结果却被拦住了。
他只能后撤,然后对朱睿继续说道:“少说几句话省点力气,今天张飞应该是下了死命令了。”
“哎!”朱睿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道。
两人说话的功夫,他们的亲卫已经赶到,有了人数上的优势之后,刚才还主动出击的小队立刻龟缩起来,不求伤敌,只求能够站稳脚跟,让更多自己人爬上来。
另一边,朱骁和卢赓两人陷入了苦战,跟他们战在一起的是成宜和姜囧两人。
朱骁的枪尖挑开成宜劈来的枪缨时,听见自己虎口裂开的声音。关西枪重,枪尖铁镞在女墙上刮出火星,像极了几年前洛阳夜市里打铁匠溅出的炉渣。
那时候他还在军中历练,这枪当时还在父亲手里,枪穗上有一朵牡丹,那是母亲亲自绣的,很鲜艳,很好看,朱骁也很是喜欢。
姜囧的枪,来到了眼前,眼看就要扎进他的喉咙。
卢赓的枪从斜刺里绞住姜囧枪杆。河西枪术讲究 ";借势";,姜囧踏住雉堞缺口的瞬间,朱骁已看见他靴底的铁钉 —— 这是刘备军特制的防滑钉,专在湿滑处借力。可惜此刻城砖干燥,砖缝里的青苔早被烽火烤成碎末。
四杆枪绞作一团。成宜的枪风扫过面门时,朱骁忽然闻到血腥气 —— 不是自己的。卢赓左肩甲裂了道口子,血珠正顺着枪杆往下滴,在青砖上砸出暗红的点,像极了洛水河畔被揉碎的梅瓣。
成宜的枪顿了。
成宜的枪术讲究的是,连环三击,三下攻击连在一起,一次重过一次,他第二击扫空时,朱骁已经摸清楚了成宜的路数,以及弱点。成宜手中大枪太重了。
关西枪长九尺,枪杆裹铁,舞起来如车轮,但收势时必借腰力 —— 他腰带上的铜扣在暮色里闪了闪,朱骁的枪尖已到他咽喉。
不是刺。是挑。
枪穗上的牡丹纹扫过成宜面门,他头盔上的红缨应声而落。断缨被风卷着掠过女墙,姜囧的枪尖恰在此时刺向朱骁后心,这是跟成宜学的一招,丞相也曾经见过,还给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鹞子翻身";。
这是成宜打胡人的时候自创的,他在敦煌见过胡人用这招杀狼。
卢赓的枪杆横过来了。不是挡,是砸。
枪杆砸在姜囧手腕麻筋上的声音,像极了冬至日砸开冰面的闷响。姜囧的枪歪了,朱骁旋身时,看见他眼底的惊讶 —— 这本该是必杀的一枪,怎么就偏了?
四人两两相对,目光都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对手。
喊杀声、风声以及彼此的呼吸声......
卢赓左手低垂,鲜红的血液顺着胳膊往下流淌着,他很清楚,再拖下去,对他和朱骁两人不利。
“杀!”
怒吼一声,卢赓抢先出手,直奔成宜而去。
......
建安八年九月,初五,洛阳陷落。洛阳守将皇甫坚寿、卢赓被俘虏,皇甫略。严纲战死。
洛阳,皇宫。
张飞带着贾诩、姜囧等人入了皇宫。之所以要进来,是因为发生了一件让张飞意想不到的事情。
刘协没有跟着大军逃跑,留在了皇宫。
跟他一起留下来的还有太尉杨彪、尚书令荀攸。以及卢韬、朱睿两人,他们两个人麾下还有上千人。
德阳殿前,卢韬和朱睿两人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是他们还是挡在了殿门前,他们身后就是上千沉默的老卒,这些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亲卫,从小培养起来的,全都是死忠。
老卒后面就是德阳殿,殿门大开。
“新亭侯,这里乃是皇宫!你莫要自误!就算是汉王来了,也是陛下臣子,臣子岂能带兵硬闯皇宫?”朱睿站在最前面,对着张飞大吼。
张飞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握紧长枪的卢韬,眼神之中露出一丝赞赏之色:“让开,本侯不为难你们,也不会为难陛下的。”
“侯爷说笑了,下官可不敢答应。”朱睿沉声说道:“若是要进去,就请新亭侯从吾等的尸身上踏过去吧!正好用吾等之血肉为汉王铺就一条天梯。”
张飞哪里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黑着脸说道:“不要妄加揣测,我家大王如何岂是你能明白的?速速让开!”
“侯爷,请出手吧!”朱睿深吸一口气,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本侯本不想在皇宫多造杀业的。”张飞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刚才说了两遍了,卢植和朱儁的面子给过了:“左右,谁与我擒下这两人?”
“末将愿往!”
“俺去也!”
“某定可拿下两人。”
一时间众将都开始请战,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冲了出去。
白马银枪,正是马超马孟起。
见他动了,阎行也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这两人出击,其他人也不想围攻朱睿和卢韬两人,就这么抱着膀子看着。
卢韬和朱睿两人见状,知道这应该是两人最后一战了。两人对视一眼,都展颜一笑。
白马银枪,马超马孟起。
他的枪是雪,是电,是西凉的风,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却又快如鬼魅。枪尖未到,寒芒已至,直取卢韬面门。
阎行的枪几乎同时出击。他的枪是夜,是雾,是暗藏的刃,没有马超的张扬,却带着阴毒的狠劲,斜刺里刺向朱睿腰腹。
卢韬与朱睿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有决绝,有坦然,更有对这最后一战的期待。他们的枪,是相伴多年的伙伴,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卢韬的枪迎向马超,枪尖相交,一声清越的铮鸣,火星四溅。他的枪如风帆,借势卸力,随即枪尖一转,直刺马超咽喉。
朱睿的枪则如游龙,缠绕住阎行的枪,借力打力,枪杆横扫,直砸阎行面门。
四人四枪,在这小小的场地中,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决。枪影纵横,枪风呼啸,每一次碰撞,都带起一阵气浪,吹得众人衣摆猎猎作响。
马超的枪,越来越快,如银龙出海,翻江倒海。阎行的枪,越来越狠,如毒蛇吐信,阴毒狠辣。卢韬的枪,越来越稳,如中流砥柱,岿然不动。朱睿的枪,越来越巧,如灵蛇游走,变幻莫测。
四人的脚步,在地上踏出深深的脚印。他们的眼神,紧紧锁住对方,不敢有丝毫分神。每一次出手,都是杀招,每一次防守,都是险象环生。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脆响,马超的枪尖擦过卢韬的左臂,一道血痕浮现。与此同时,阎行的枪尖也在朱睿的右臂上留下一道伤痕。、
四人各自退后一步,马超冷然说道:“投降吧,你们没有机会的。”
朱睿想要再说什么,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诸位爱卿倒是好武艺,都进来说话吧。”刘协的声音从大殿内传来。
卢韬和朱睿两人回头,就看到身后士卒已经散开了一条道路,尽头是德阳殿的正门,门前站着一个有些瘦弱的男人。
一身玄色皇袍,脸上尽是平静。
这一次,刘协似乎又回到了很多年之前那个夜晚,他和刘辨被迫离开洛阳,本来该跟刘辨一样,心中惶惶不可终日。
但他没有,他很平静,因为他知道他是大汉宗亲。
彼时之平静,恰如此时这平静。
因为他知道,他是大汉皇帝!
张飞眉头一挑,躬身行礼,道:“臣汉王府右都督、渔阳侯、奋武大将军、凉州牧见过陛下!”
听到张飞把汉王封的官职放在了最前面,刘协深深看了一眼这位名满天下的名将,笑着说道:“爱卿不如进来说话?”
“不必了,臣就是来看看陛下情况如何,如今洛阳不算太平,为了陛下安危,臣就接管了这皇城的城防。过些日子汉王来了,再与您详谈。”
张飞说话的姿势、语气都是很恭敬,但是内容嘛,属实谈不上什么恭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