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爱美市长站在街道旁,周围围了一群人,一个年轻的穿着志愿者背心的男生正在为她讲解什么。
她戴着口罩,眉头紧皱,时不时点头,口罩耸动传出声音。
“爱马仕,香奈儿,嗯,普拉达,对,古驰,圣罗兰,路易威登。”
周围的人频频点头,还有人写字记录。
“咔!”
听到场外喊话,讲解的志愿者男生停下手中的动作,周围的人不再点头和记录,杨爱美抬手遮住头顶的灯光,走出搭建出来的场景。
周围的工作人员收拾道具灯光,和各种器材,导演确认镜头画面没有问题后,笑呵呵地走到杨爱美面前,转身跟在她身后说道:
“辛苦市长,没问题了,我们稍微剪辑一下就能用。”
杨爱美头也不回,边走边说道:“我不希望看到什么瑕疵失误,一切都要做好。”
“诶,明白,明白。”
导演停下脚步,一大帮人从他身边走过,其中一位女生掏出一款造型奇特精致,但称不上好看的包包递上,并附上说明。
“香奈儿最新的冬季款。”
女生身旁一个中年女人立马抢嘴道:“是冬季的最新款,会不会说话啊你。”
杨爱美扭头瞅了女生一眼,一言不发接过包包背到肩上。
女生的脸色顿时煞白,不由自主停下脚步,身边的人没有丝毫停顿,快步超越她。
她立马回过神想要跟上,后面的人却撞在她的肩膀上,正正好踩在她的落脚处,直至最后一人走过,她都没有走出一步。
女生失魂落魄地停在原地,转头看向那个同样停步的导演,却发现他早就走了,没有人看她,各自热火朝天地忙着自己的工作。
一个肤色偏白的矮小男子接过她的位置,递上某个奢侈品牌的白色绒毛大衣。
杨爱美看了一眼衣服,随意脱下外套扔到后面,被人接住,矮小男子将大衣披到她身上,恭敬地将步伐频率降到落后她一个身位的速度。
虽然才刚刚上任市长,但杨爱美仿佛本能似的掌握了当法院副院长时还不会的高阶权御之术,将每个人的心思都牢牢抓在自己手里,她还没指哪,他们就知道打哪,明明都没认识几天。
至少说明自己是个不错的家主,呸,市长。
刚买的一大堆包包衣服项链化妆品来不及看,忙得连每天在床上的男生是哪个都不记得。
坐上防弹专车,她接过不知道谁递过来的平板,扫视一遍关键词后,问道:“他们还是不肯招?”
“不肯,但没有明确的证据可以证明中街驻点的人参与到投放鼠疫的犯罪活动中,陈光坚持他们无辜的观点,并声称邪教会进行第二次袭击。”
坐在旁边的不知道叫什么的中年女人答复。
杨爱美盯了她一阵,还是没想起来她叫什么,索性放弃,干脆道:“大是大非面前没那么多程序,音频已经足够定罪了,这一男一女从头到尾协助投毒犯逃窜,形迹可疑,拒绝与官方合作,证据确凿,尽早宣布,把罪犯逼出来。
既然他们这么讲情谊,那就看这个宁烨讲不讲情谊,讲情谊就得出来,不讲情谊他们扛不住审讯,抓住他,邪教的计划不攻自破。”
“好……”
滴滴滴,滴滴滴。
手机来电,杨爱美脑袋撇到一旁,中年女人接通电话,听完后立马抬头。
“下河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传来警报,有人自称宁烨,出现在一楼急救科手术室旁的观察室。”
砰!
杨爱美条件反射般蹦起来,脑袋撞到车顶,顾不得疼痛,大叫道:“外省的军队,警察,还有宿主,全都给我派过去把人毙了,为下河的人民讨回一个公道。”
有这份泼天功绩,不出三年,她绝对能调入中枢任职。
中年女人赶忙找出各种群聊发布信息,管不住人,但他们看到消息不得不去,这是帝国的下河市。
杨爱美拍打驾驶座,命令道:“加速,赶紧回市政厅。”
中年女人意识到什么,本能机灵道:“我们回市政厅,万一被他找过来怎么办?”
杨爱美优雅一笑,端起玻璃杯,让她倒上红酒,智珠在握道:“瞧你笨的,那一男一女还清清白白,他也为了他们的清白冒生命危险,既然如此,他绝对不会过来,更何况,为何不让他们保护我,他们的职责不就是保护人么。”
中年女人正给她倒酒,听到她的分析立马瞪大眼睛。
“好厉害,您是怎么想到的?”
人渣。
她心中暗骂,果然如此,不过并不同情那两个人,只是不爽杨爱美罢了。
杨爱美微微抿一口醇厚温润的高端红酒,唇齿间绵柔顺滑的涓涓细流抚慰身心,酒不自醉人自醉,她一时间被自己的智谋折服得飘飘欲仙,顺口说道:“小敏啊,多学着点,不要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讨好我。”
中年女人身体一顿,随即语气正常道:“是,杨市长……我是刘心怡。”
杨爱美愕然转头,问道:“小敏呢?”
刘心怡思忖片刻,不确定道:“我记得是您以前在法院带过的实习法官……嗯……黄……张,张悦敏?”
杨爱美五官不自然地抽搐一下,没有说话,一眨不眨地盯着驾驶座靠背。
……
救还是不救。
宁烨心中犹豫,神教的东西效果拔群,但刚刚被常翊和老板警告过,他对神教高度警惕,不知道用在普通活人身上会有什么影响。
陈洪友给他十字架的时候,想过这个问题吧。
但反过来想,并非十字架压制诅咒病毒,而是两者互相抵消,只是消耗的量各不相同。
人活着总比死了好。
他不信这句话,想活的人怎么说都是对的,死人反驳不了,但现在数之不尽的病人想活,却正被他一点点杀死,割麦子也就这么快。
可活下来的是他们吗,还是某种更高意志的载体,他们的身体或灵魂是否会出现某种不可逆的畸变,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道教重创,五阶不出,神教吃尽红利,不得不轮到他这个罪魁祸首出头。
“该死的。”
宁烨抿住嘴唇,神情凝重,后退掉入阴影遮蔽的墙壁中。
隔壁的手术室里,麻醉师正费力地将一张桌子推到门口,堵住唯一的出入口。
其他人仍然紧张地进行手术,时不时冒出点黄段子调节心情。
病人的肝脏病毒含量过高,需要切除病变坏死的部分,那里已经成了病毒的培养皿,麻烦的是病人高烧不退,各个器官的机能大幅衰弱,这场手术是不得不做。
他们注意到了门口微微闪烁的警示灯,麻醉师看到了群消息,但正在紧要关头,总不能把病人开膛破肚放在这。
麻醉师过来看了一眼仪器表,病人有点危险,但没他的事,于是又跑到门口堵门去了。
他咽下口水,一个释放病毒毁掉一座城市的狠人,现在随时可能来敲门,可能直接拿c4开门,或者火箭筒,还是说拿到了核弹发射密码准备在医院殉道。
不对,他是生化狂人,应该背着毒气桶穿着防化服,冲人喷黄绿烟雾。
麻醉师感觉旁边有人拍他,转过头,一张惨白的鸟嘴面具出现在他面前,刚想大叫出声,有一个硬物顶住他的肚子,把他马上要从喉咙里冒出的声卡回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枪身,举起双手投降,大脑极速运转,不知道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宁烨一言不发,转到他身后,用手枪顶他的后背,示意往手术台走。
一名护士注意到他的异状,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其他人不由自主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一个戴着鸟嘴面具的黑袍人站在麻醉师身后,一只手抓着他的肩膀,完全没有掩饰身形的意思。
“都别叫,不要动。”
正在做手术的中年医生立马明白了身后发生了什么,保持镇定对同事下达命令。
等其他人没动静了,他背对着宁烨,继续说道:“先等我做完手术,反正你被困在医院,和我们这群人质要待很久,不如先让我把他救回来,你还多一个筹码。”
“好。”
出乎意料的,身后传来一道年轻男人的声音,很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宁烨放开麻醉师,走向手术台的另一边,主治医生抬眼瞟了一眼出现在视野中的恐怖面具,手里的动作一顿,调整好呼吸后才继续动作。
“先别动。”
还是这个声音,他没有听从,平静道:“很快就好,你不要急,人命第一。”
“退后。”
咔哒。
枪口对准自己的脑门,黑漆漆的枪口仿佛要吸走自己的灵魂,医生后背被冷汗浸湿,他举起手,缓缓后退。
宁烨拿枪指着他,另一只手拿出胸口挂着的十字架吊坠,放在病人手中。
十字架发出微弱的光芒,在手术台的灯光下完全看不清,仪器中的各项数值迅速从危险边缘滑落,掉到接近正常的范围。
他收起吊坠,冲完全看呆的医生问道:“他好了么?”
“呃,我看看……”医生等他放下枪才敢靠近,认真检查病人状况,还在低烧,除了完全坏死的肝脏部分需要切除,其他器官逐渐恢复正常指标。
“他还有事么?”
“呃,把他坏死的器官切除就没事了,还好,不会太影响生活。”
“嗯。”宁烨点头,问道:“你们把鼠疫病人都放在哪里?”
医生盯着他藏在圆框镜片下的眼睛,“你……是电视里的那个宁烨,对吧。”
冰冷的面具一动不动,没有声音。
“你没想过害人,我明白,如果你有疫苗,交给我,我会上交给中枢的研发团队,一定可以拯救更多人。”
咔哒。
宁烨举起手枪对准他。
“在哪。”
“隔壁二栋六楼。”医生立马从心,不敢再多说话。
宁烨转身离去,举起枪冲地板扣下扳机,伴随着护士的尖叫声,一颗颗五颜六色的小糖豆射出来,直至打光弹匣,扔到一边。
这是他随手从一张病床上拿来的。
麻醉师下意识接过从天而降的玩具手枪,嘴角抽搐,心里有气不敢发,鬼知道这人手里有没有毒气手雷,或者糖豆手雷。
“抱歉。”
宁烨走入黑暗中,消失不见,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主治医生回过神,立马招呼道:“别看了,把手术做完。”
此时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
那或许不是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