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破晓,换防结束,败兵们发泄了一晚上,也都睡了,零星几个守军无聊地站立,整个军营静悄悄的。
何宽起身说:“现在没有人走动了,我去偷一身军服给你。”
陈吉祥还是惊恐地摇头,搂住他的腰不敢松手。
“我不走远,他们一定有很多人将衣服脱在门口,你别还害怕。”何宽摸着她的头发,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果然,他一出门就看到地上丢着很多军服,他捡起一套让陈吉祥换上,两人偷偷走出营房。
陈吉祥拉住他:“我还要救一个人。”
“不行,人太多就走不了。”
“就一个,她是我的旧相识,就在那个门里。”她指着营房。
何宽点点头,陈吉祥试探着轻轻推开那个门,露出一条缝,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军士,旁边的女人头发遮着脸。
她悄悄推开门走进去,近看,女人却不是美云,她心里一惊,又小心地退了出来,关上门。
“怎么不是她呢?”
何宽叹了口气,看着她说:“死了,拖去乱葬岗了,每天晚上都有用板车拉出去的女人。”
陈吉祥心里一紧,觉得心里酸楚,两人悄悄离开了军营。
站在渡口,何宽拉着她的手问:“我们去哪?”
陈吉祥想,如果华玦被救起,应该在下游,如果他死了……也会冲到下游。
“去下游,我要去找他。”她说。
此时,华玦和吴越却在乱葬岗。
“我们的人挨个营房看了,都没有吉祥。”吴越低声说:“据说昨晚死了很多女人,被丢到这里。”
华玦没有说话,他沉默着扫视这里,一片死寂的荒野,堆满了乱石和枯骨。
他的目光停在一个凹地,里面是横七竖八的刚丢进去的人,他跳进去,一个一个的翻找,突然,他的动作僵住了。
他用手抽出压在尸体底下的衣服,是陈吉祥的。
“这是她的衣服……”华玦喃喃地说,他眼眸中疯狂绝望。
吴越大口喘着气,声音发颤:“你确定吗?”
华玦不再言语,他拼命地翻开摞在一起的女尸,一具又一具,死的都很凄惨,他很害怕下一个翻开是她的面孔……
许久,他们没有找到陈吉祥的尸体,两人稍微松了口气,坐在地上喘息。
“看来昨晚吉祥确实在那里,但是她没死。”吴越说。
华玦点点头:“应该是被转到下一个营地去了,你让青颜的人去查,是哪个驻地,我们立刻赶过去。”
两人说罢,站起身就走。
他的身后,压在下面的美云的尸体,刚刚露出半边脸。
她眼眸都没有合上就死了,可惜华玦没有认出她,一滴泪从她眼角流下来。
次日,陈吉祥和何宽乘船来到下游。
他们询问了岸边的渔夫,渔夫扯着嗓子说:
“兵荒马乱的,每天都有尸首顺流而下,也有打捞起来的,死活就不知道了。”
“那些死了的一般运到哪里去?”陈吉祥蹙眉问。
“柳巷,最后一户。”
陈吉祥连忙道谢。
她站在岸边,看着渔夫蹒跚而去的身影,心中叹息,原本好好的京城帝国,被华辰搞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柳巷,最后一户是个很大的院子,里面堆满尸体,恶臭冲天。
陈吉祥要往里冲,何宽拉住她:“我去吧。”
她提心吊胆地等待,直到何宽出来,摇摇头,她才略微又松了口气。
看守尸体的汉子上下打量陈吉祥,扯住何宽说:“把这个女人卖给我吧,你要多少银子?”
何宽瞥了他一眼,咧着嘴说:“她克夫,我就是陪她来找她上一任丈夫的,你不怕她克死你?”
汉子蹙蹙眉,晦气地摆摆手让他们走了。
天色已晚,何宽找了一处干净的客栈休息。
陈吉祥泡在浴桶的温水中,想着应该去哪里再打听华玦的下落,又想着西藩的朋友一定也在寻找自己,不禁黯然落泪。
何宽趴在浴桶边沿,下巴抵着手臂,眼巴巴看着她,也不知道怎么劝慰。
“我去后厨给你做俩小菜。”他站起身说。
等他端着盘子回到客房,陈吉祥已经趴在床榻上睡着了。
于是,他脱了上衣,翻身上床,拉下帷幔,躺在陈吉祥身侧。
夜半时分,陈吉祥在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何宽搂着她问:“做噩梦了?”
陈吉祥点点头,喘息着用手捂住脸。
“如果他死了,你就跟我吧。”何宽说。
“他不会死的。”
她语气坚定。
何宽眼眸闪动,沉吟良久,说:“明天我们去医馆打听。”
破晓,一夜未眠的陈吉祥起身穿衣服,何宽想抱她,知道她心绪烦乱,忍了忍作罢。
这里的医馆不多,他们挨个询问,刚走进一个医馆,就涌进来几个官兵,何宽急忙转身挡住陈吉祥。
“你们这里有没有来过一个男的,身长九尺,浓眉高鼻的?”一个军官问医馆掌柜。
“没有,没有。”掌柜的紧张地回答。
官兵走后,陈吉祥并不甘心,她又问掌柜:“那请问您,有没有来拿撞伤药的?”
“没有!”掌柜的一脸不耐烦。
何宽凑到掌柜面前,低声说:“这里守军的伍长是我大哥,他可以罩着你。”说着,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他手心。
掌柜的掂了掂银子,眼眸转了转,悄声说:
“是有人来买过,我问了伤者身形,就是九尺,只不过我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
何宽拍了拍掌柜的肩膀,转头看陈吉祥,陈吉祥心中一喜,冲他点点头。
看她这么开心,何宽暗自叹了口气,抿了抿唇,拉着她的手走出医馆。
何宽决定找一家客人多的饭庄做后厨,可以带家眷住下。
这样既可以躲过官兵的巡查,他还可以日夜不离身的守着陈吉祥,并且能通过客人打探华玦的消息。
以何宽的手艺,他轻松进了临安最大的青云饭庄,他将陈吉祥安顿在后院的民舍,嘱咐她:
“白天你就在屋里待着,谁叫你也别出去,这些客人都是显贵,万一被他们看上,会硬来。”
陈吉祥连忙点点头。
何宽摸摸她的头发,转身出去了。
陈吉祥转身看了看屋子,满宽敞的,有床榻、衣柜和桌椅,还有洗浴的侧间,窗外绿树成荫,鸟鸣不断。
果然,第二天何宽出门不久,就有人敲陈吉祥的房门,并语调猥琐地说:“小娘子,让我进去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