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章平帝明白自己已经决定不了什么了。谢重渊可以选择继续当他的太子处理国事,也可以逼他禅位,自己登基。
他被困在这张榻上,兴许时日无多,再难搅动风云,过往追逐的一切伴随着这副孱弱枯竭的身躯沉寂了下去。
章平帝看着坐在一侧的年轻男女,那张与宋皇后有几分相像的面容让他一时恍惚。
他想起了早已远去的岁月,那些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被他认为不堪的日子,最近几天总在他脑子里浮现。
“你皇兄比你更像你母后。”
忽然提起故去已久的两个人,余晚烟露出一个诧异的眼神。
章平帝没有计较她有些失礼的举动,他也没有那个能力再去计较。
“你皇兄……可惜了。如果他还在……”
他的长子可以说是被他的皇后给逼死的。被寄予厚望,在高压之下的繁重的学业,让他不堪重负,最终病死。如果这个儿子没有死,那么他是不是也不会沦落到现在的结局。
余晚烟读懂了章平帝潜藏的意思,心下鄙夷。
在这里惋惜什么呢?如果大皇子还在,被一次又一次刺杀的恐怕就是他了吧。
谢重渊和余晚烟的想法重合。他如今无所顾忌,直接道了出来。
“皇兄心地纯良,宽厚仁义。即便他侥幸从那场风寒中活了下来,你认为他又能躲掉几次你和谢璟衡的刺杀?”
“如果是他,朕又怎会——”
“你当真觉得皇兄的死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吗?”
“他是因为染了风寒,又被你母后罚了功课,没有及时得到医治——”
“阮贵妃身体不适,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在阮贵妃那里,难道你忘了吗?母后之所以对皇兄那样严格,一来是你对阮贵妃母子的偏爱,二来,你当着群臣的面说了句他不像你,这句话背后隐含的深意带给我母后和皇兄的影响你难道也不知道吗?”
“朕只是……”章平帝花白的胡子颤抖着,他无从辩解。
那时候他和宋皇后隔阂已深,他对宋家的厌恶日益加重,他确实不太愿意立他的长子为太子的,所以一再拖延。
“朕没想到会这样。”
没想到长子会死,没想到长子的死加重了宋皇后和宋家的疑心和恐慌,致使他和宋家的矛盾愈演愈烈,磨灭了最后一丝情意,最终让宋家人选择铤而走险,而他,顺势除掉了让他心烦的皇后。
一步错,步步错。
“阿渊,朕对你母后和皇兄是有过真心的。”
这话他说的不假,他确实有过真心。
他还是个不起眼的皇子的时候,渴望权力,渴望登上至高的位置,他的生母是个宫女,给他提供不了任何的帮助。与他相伴良久的女子同样也是个小宫女,除了照顾他的生活,还能为他做什么?
那年元宵灯会,他一眼便看到了宋家姑娘,她有着姣好的容貌,她还有个手握兵权的父亲。
带着目的接近,渐渐被那个明媚热烈的姑娘吸引,十足的虚情里也曾长出过五分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