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点儿东西,喝些热汤。
病体沉重,即将死亡的老妇人活了。
不但恢复了活力,连脸色都变得神采奕奕。
枯瘦如柴,形似骷髅的脸上泛起正常红润的颜色。
眉眼间不再呆滞,跟正常人一样。
陆镇已经将恶鬼带到院子。
虽然它只有一双脚是实体的,其他地方都是虚幻的黑雾,却无法摆脱陆镇的手。乖乖被提着后颈,象被拿捏住命运后颈的猫。
恶鬼被擒,无法做恶。
村民胆子大了起来。
你推我搡,小心上前看恶鬼的模样。
王全千恩万谢,趴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
“小道长,我服了,我们相信你没说大话吓唬我们,望道长帮我彻底祛除恶鬼,还村民安宁。”
十几个村民拥上前,纷纷向陆镇行礼。
“小道长,我家儿子被恶鬼附身,乞求道长施手求助。”
“我家附身的是我老婆!”
“请小道长救救我可怜的女儿!”
......
陆镇也不推辞,将附身的恶鬼一一拽出体外。
那些人体内没了恶鬼,自然病体痊愈。
每个人将陆镇当成了活菩萨。
他的名字很快传遍了镇海村、镇山屯的每一户人家。
东家请,西家请,出了南家进北家。
陆镇一直忙活了两天。
捉了几十只恶鬼。
这些恶鬼全都没有实体,或是黑雾凝聚而成、或是白雾幻化而成。
医治早的,恶鬼对灵魂的损害小。
人们醒来后,休养的时间短。
附身时间长的,对人体的损害很大,即便驱除了恶鬼,人也会生一场大病。
但施以普通汤药和针灸,再适当休养,即可恢复。
两天里,他几乎跟每户人家都见过面,打过交道。
但他一直想见的人,却没露面。
相见的人有两个。
一个是张老面一家。
即便张氏婆婆身故,那些跟张家不沾亲带故的村民,虽然害怕恶鬼,但有村民间的情谊,大着胆子帮忙料理后事,张老面作为大儿子,理应执孝子礼。
但丧事完毕,他都没出现。
而且他家没一个人出来。
村民们和张氏似乎也习以为常。
好像将张老面家遗忘了,或者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陆镇好几次询问张氏,见张氏悲戚的样子,一时难以开口。
张老面的家就在张氏宅院右侧。
两家房屋紧挨着,中间那道篱笆院墙还是公用的。
这边人来人往,哭声震天。
那边没理由听不到,看不到。
屋门却始终紧闭,鸡不叫,狗不咬,仿佛荒废许久,没人居住的废宅。
张老面没人在家吗?
陆镇开启“心灵启示”。
整座院子被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笼罩。
不管他怎样集中精神,目光难以穿透雾气,看到里面半点儿。
院子的信息浮现眼前,却让他摸不着头脑。
【没有主人的桃园小屋,需要生机和灵魂的注入才能复活。】
张老面家有名字了!
桃园小屋!还是已经死去的小屋。
哪里的桃园?
为什么死去?
陆镇趁着夜晚,偷偷潜入,准备一探究竟。
却惊讶发现,灰雾竟然是一层护盾,好象一堵透明高墙。
拒绝陆镇进入。
陆镇上下左右都试了,根本无法进入。
有蹊跷!
陆镇暂时将疑问压在心底。
另一家一直没露面的,便是吴大胆。
陆镇离开黑松林都两三天了。
提前一天离开的吴大胆肯定也回到村子。
离开前,他又是撮土为炉,插草为香的许愿,又是信誓旦旦地保证。
回来后要给陆镇树立神灵牌位,早晚上香,初一十五,过年过节摆大供。
结果陆镇在两个村子驱恶鬼,闹出的动静这么大。
吴大胆竟是连面都没露。
他装作不经间地提起恶鬼附身第一人——吴刘氏。打听她现在的情况。
“别提了,那是个苦命的女人。”
说话的是吴刘氏的邻居,一个矮胖的妇人。
“吴刘氏大闹张柱子的婚礼,附身恶鬼被村长驱逐,送回家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的当家人叫吴大胆,是远近有名的好猎手,吴刘氏回来后,村长和他丈夫都没为难她。毕竟恶鬼附身后,神智不清,闯多大的祸也不是本意。”
“我听说好猎手杀生无数,身上有浓重的煞气,寻常的鬼怪根本不可能近身,吴刘氏是如何被传染上的?”
“不知道!或许死去的村长知道。”
村长死了好几天了。
陆镇去哪里问。
胖妇人又说了一件惊恐的事儿。
.......
张老面儿子发病的那天晚上,妇人早早便睡下了。
睡到半夜,忽然有人在院门外招呼当家人。
说是镇山屯张老面家出事了,前村后邻的,村民都去了。
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当家人爬起来,穿上衣服急急忙忙走了。
这么一折腾,胖妇人睡意全无。
听着丈夫脚步声渐远,吹灭了油灯,脑袋缩进被子瑟瑟发抖。
右边就是吴大胆家。
吴大胆前两天去黑松林打猎未归。
家里只有八岁的儿子和老婆吴刘氏。
想到吴刘氏曾经被恶鬼附身,胖妇人更害怕了。
后悔自己没跟着丈夫一起去镇山屯。
留在家里睡也睡不着。
刷啦!刷啦!
窗户一阵响动,好像起风了,刮起尘土打在窗纸上。
妇人竖起耳朵。
拴在院里狗子不叫不咬。
鸡舍中的鸡扑楞着翅膀,咯咯的叫。
“自己吓唬自己。”
妇人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伸出头大口呼吸。
大街上偶尔听到匆匆忙忙走路的声音。
那是后来听到信的村民赶往镇山屯。
“要是真有脏东西,狗子早就咬了!”
妇人心下大定,起身摸放在炕下的夜壶。
刚起到一半,身子僵住。
眼睛直勾勾盯着窗户。
借着天上星星的微光,清清楚楚地看着有两个影子晃动。
影子有头有脸,鼻眼清晰,明明是人。
但影子不住的晃动,眼睛贴在窗户上。
两只猩红的眼睛,比村长的烛光还要亮。
嘴巴张开比她家的狗子的嘴巴还大,牙齿还长。
来者不是人,是鬼啊!
妇人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压抑着尖叫的冲动。
“鬼来了!我怎么办!”
巨大的恐惧让她的小腹一松,温热的水流了一被窝。
她不敢动,只能闭上双眼等着厄运降临。
窗外的影子说话了。
它们在大声争论。
“三哥,这不是吴大胆的家吧?”
“不是吗?老四,你怎么知道?”
“吴大胆常年打猎,杀生无数,有深厚的煞气。虽然不在家,煞气也不会散,这家却见不到半点煞气。那边才是。”
妇人暗算庆幸。
自己的丈夫老实忠厚,不会打猎,专门砍柴,给镇海寺提供柴火。
过年杀只鸡,还得请吴大胆帮忙。
就因为丈夫不敢杀生,惹得村民们时常调笑。
连妇人都觉得自家男人窝囊,鸡都不敢杀,堂堂男人还能干什么?
没想到丈夫的缺点,反而在今天救了自己一命。
“那还等什么?抓人去。”
鬼影不见了。
妇人不管被窝气味如何骚气,钻进去再不敢动。
没过多长时间,隔壁吴大胆家便传来女人孩子的哭叫、哀求声。
“你们想干嘛?能不能别当着孩子?”
吴刘氏苦苦哀求。
“反正都要死,让这小崽子死前开开荤,算是没白活一回。”
猛烈的撞击和压抑的呻吟此起彼伏,墙壁哗哗掉土。窗户震的直响。
胖妇人紧咬着手指。
村里的青壮年几乎都去镇山屯了。
即便有人听到吴大胆家凄惨呼救的动静,恐怕也没人敢出头。
极度惊恐中,妇人缩在被子,双手紧紧捂着耳朵,默默祈祷。
“吴家妹子,别怪我。实在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