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官张柱子去桥下半天了。
开始人们嬉闹着并没在意。
夏天去河里湿成落汤鸡,冬天在冰上摔几跤,是每个新郎官必过的一关。
人们早已习以为常。
就想看看新郎头脸湿淋淋狼狈模样,但没人无聊到跟着到桥下。
有人拉着那头颇气派的老驴。
有人捏一把土。
等新郎上来,撒到头上,让他再洗一回。
但半天过去了。
新郎还没上来。
“张柱子怎么还没上来?想在桥下躲到什么时候?”
“小子,快上来!耽误了拜天地、入洞房,嫂子生气不让你进屋。”
年轻人起哄嚷嚷。
没人回应。
人们渐渐觉察到不对劲了。
“不会出事了吧?柱子哥难道真下河洗澡了?淹水了?”
“闭上乌鸦嘴?柱子在水里比鱼游的还快,鱼淹了,他也淹不了。”
“那咋还不上来?”
两个人绕过桥头延伸到两边高高的围挡,去桥下寻人。
不大会儿,其中大长脸小伙慌张地跑上来,对着另外几个伙伴焦急的招手。
“你们快来!出事了!”
出事了!
村民立刻哄动了,纷纷绕过河边的围挡,向桥下跑去。
桥下,几个小伙子和一个打扮着妖艳邪气的女人扭打在地一起。
准确的说,是女人掐着张柱子的脖子。
几个小伙子用力掰着女人,试图把张柱子解救下来。
女人的劲头很大,张柱子都翻白眼了,喉咙里呃呃地叫个不停。
村子里略懂些驱邪捉鬼的老村长喝叫一声,分开众人。
咬破舌头,一口老血混着唾沫吐到妖艳女人脸上。
女人立刻瘫软,松手躺倒。
“给我绑了。”
老村长让人绑了女人,在张柱子的人中上掐了几下。
张柱子悠悠醒转,剧烈的咳嗽着,半天缓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儿?这个女人是谁?”
“咳儿!村长伯伯,这是吴大胆的老婆啊,你们村的人不认识了?”
“吴刘氏?”村长眯着眼仔细看昏迷的女人,脸上无肉,焦黄的面皮仿佛直接包裹在骨头上,眼睛深深的抠偻下去,稀疏的头发干枯的象枯萎的烂草。
她身上穿一件由不同颜色的布块缝合的衣服。
猛地一看像七彩斑斓的野鸡。
双手惨白细长,犹如枯瘦细竹。
张柱子脖子上两道掐痕明显可见。
这人怎么会是吴刘氏。
那个女人可是镇海村有名的贤惠人,一张脸犹如满月,为人端庄淑德,见到人规规矩矩按辈分称呼,不笑不叫人,不叫人不说话。
村里谁不夸吴家娶了个好媳妇,天上难寻,地下难找。
张柱子定了心神,看到女人,吓得惊叫一声。
“我刚看到他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她就是吴刘氏,咋变成了这副鬼模样?”
他来到桥下,听着围挡那边,河岸上人们的嬉笑。
长长吐了口气。
想到今晚能做大人了,兴奋的浑身轻松,像要飞起来。
好歹掬两捧水,洗把脸,也算交差了。
事先哀求过好哥们,结婚时放他一马,不能闹的太过,否则轮到他们当新郎时,肯定报复的更厉害。
河水缓缓地向东流去。
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闪烁着银光。
张柱子蹲下身,手还没碰水面。
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张家兄弟,恭喜啊!”
猛一回头,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穿着七彩斑斓的衣裳,脸上敷着厚厚白粉的女人。
两腮和嘴唇抹着血一般的红胭脂。
随着张嘴说话,血红的嘴唇翻动着,令人生出莫名的恐惧。
这人是镇海村吴刘氏,猎人吴大胆的老婆。
两村只有一河之隔,多有亲戚,互相都认识。
急忙施礼。
“吴家嫂子,吓我一跑,你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会去家里吃喜酒。”
“嘻嘻......喜酒不必吃了,让嫂嫂尝尝你的皮肉嫩不嫩?”
吴刘氏嘻嘻笑着,凑了上来。
张柱子心头发紧,退避几步。
“嫂子,你说什么呢?你又不是妖怪,哪会吃人呢。”
张柱子上下翻找,试图找出喜糖。
无奈新郎服扒了,一块喜糖也没带。
“呵呵,我当然不是妖怪,但兄弟却很香啊。”
吴刘氏说着扑上来。
张柱子转身就跑,大喜的日子,谁愿意节外生枝?
脚下却纹丝不动,粘在地下一般。
张嘴喊人,一点声音也叫不出。
吴刘氏双手掐着他的脖子,任凭他拼命扑打,这疯娘们儿的手铁箍般结实,哪里挣的动。
“你们给我滚开!我不能害人!”
吴刘氏呲牙咧嘴,掐着张柱子的手时紧时松。
说出的话颠三倒四,不知所云。
“兄弟,你快跑啊,我控制不了自己。”
她松开手,让张柱子快跑。
“来......唔——”
只喊了个来,脖子随即被狠狠扼住,小鸡子似的扑腾着手脚,
张柱子一个年轻力壮,精力旺盛的大小伙子。
面对着柔弱的吴刘氏,却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对方瘦弱的身体里蕴藏着无穷的力量,他感觉自己就是落入虎口的绵羊,只能任人宰割。
喉咙越来越紧,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他眼睛上翻,全身一松,不省人事儿。
等他清醒,便是自己被众村民包围,吴刘氏变异成了恶鬼,村长救了他。
“呃呀——”
昏死的吴刘氏吐出一口浊气,也醒了。
她枯瘦的像骷髅头脸又恢复原来的模样,丰润的脸如同满月。
皮肤白皙,粉嫩。
看到四周围观的村民。
又见自己双手被绑,躺在河边。
不由的又急又怕,惶恐的叫起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绑着我?我不想那样的,我真的撞鬼了吗?”
村民亲眼见吴刘氏相貌变化的过程,纷纷倒退了好几步,远远避开。
吴大胆闻讯赶来。
不停地给张柱子道歉、赔礼。
向老村长和村民再三保证,自己的老婆只是撞到邪祟了,领回家服下一道驱邪符水就好了。
取得大家的原谅后,带着老婆走了。
婚事出现了这么一场不太愉快的插曲,人们再也没有玩闹的心思,迎新队伍很快到了镇山屯张家。
新婚燕尔,和和美美。
人们几乎忘记了婚礼上的不快。
镇海村的吴刘氏也恢复了正常,再也没变身恶鬼。
就在一切风平浪静的时候。
张老面家出事了,最先出事的是张柱子。
几天前的夜里。
张柱子吃过晚饭,匆匆忙忙跟父母道了晚安,拉着媳妇回了自己屋。
半夜时分,屋里女人的一声尖叫打破了镇山屯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