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彻夜未止,荨子湾所有人都是坐着硬熬,压根儿不敢闭眼。
不敢吃也不敢喝,看着流民闹哄哄地扭打抢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紧紧护着家人。
黑夜未褪,帐篷外突然传来阵阵躁动,悲鸣声撕心裂肺,和以往压抑的哭喊不同。
陶三之惊坐而起,忙叫上刘天宝前去打听。
“可怜啊!野菜被吃光了,一些人就开始吃不认识的野菜和山菇。这不就出事了。”
好奇心重的人出去了一趟,回来后怕地告知等消息的乡亲。早上他也想采些蘑菇来着,就是没抢着。
刘天德愁眉苦脸,嘴边的几根短须快要被自个儿拔光了,闻言赶紧将村民聚在一起,“你们谁也采了不认识的东西?赶紧扔了,别为了饱腹反而丢了命!”
“丢了我们吃什么啊?万一没毒呢?”几家人又叫嚷开了,为首之人是夏婆子和王锁赖,一路上就数他们爱作妖惹事。
“得了吧,你们家能有剩余野菜?你们的心思谁不知道? ”
这几人的德行众人心里明镜似的,都逃难了,谁还惯着谁?早就不顺眼了,有人不留情面地直接戳穿。
“你们胡咧咧什么呢?我家就是有!我不管,你们必须赔我们!”王锁赖跳起脚将手指头捅到围观之人脸上,死猪不怕开水样。
“行啊。”村里乱糟糟,刘天德突然开口。
“你同意了?乡里乡亲的,我们也不多要,一斤杂粮就行。”夏婆子大喜过望,翘着一根手指,说着就欢喜转身,急吼吼准备去找杜氏装粮食。
跟在夏婆子身后的其余人跃跃欲试,也想捞上几分便宜。
“不急。我是说,既然舍不得丢那就留着吧,说不定最多只是毒的半身不遂,要不得人命。散了吧,一会儿有的忙呢。”
刘天德无所谓般开口,爱吃就吃。一了百了,自己也能少掉几根头发。
“你!没人性啊!你这村长就是这么当得吗?”夏婆子瞪眼,随即拍着大腿干嚎。村里人鄙夷地散开,连王锁赖也擦着脸嫌弃走开。
见没人了,夏婆子这才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捶着腰背缓慢走回。
“还不赶紧将家里的那几朵菇子扔了!放着想毒死我们吗?”夏婆子对着缩在地上睡觉的孙女刘狗笨踢了一脚,将人吼醒。
“娘,笨儿发了高热......”儿媳胡氏放下针线,挠着泛白又发红的手掌不安地替女儿说话。
“咳咳......”刘狗笨动了动胳膊,咳嗽着吃力撑起身体,挣扎着起身。
“我看就是躲懒装病!这不是能动弹吗!好你个胡氏,你也敢诌骗我,看我不打死你!”夏婆子刚狐疑打量胡氏,然后就见那赔钱货自个儿就生龙活虎地站起来了。
好么!寻着错处当即发作,夏婆子扬着胳膊就去抓胡氏。
“娘,笨儿是真生病了,媳妇没有说谎。”胡氏也不敢躲,忍受着身上被来回拧掐的疼痛,反复示弱求饶。
“奶奶......”刘狗笨知道自己帮了倒忙,焦急开口解释,不过说着眼前就天旋地转起来。
“行了!要打到远处打去,别吵着老子睡觉!”刘贵儿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将一旁熟睡的儿子提溜到一旁,将唯一的被子垫到自己身下后重新闭眼。
“滚去做饭!”夏婆子这才咒骂着撒开手,心疼又着急地走到孙子旁边,搂着刘狗蛋哄觉。
胡氏顾不上自个儿,连忙跑到女儿身边。怕又惹婆婆生气,只好艰难抱起刘笨狗走到另一旁。
匆匆给女儿额头蒙上湿帕子,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去烧火。
“真是作孽啊,可怜狗笨着孩子了。”
“有什么可怜的,女娃子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也是,都是这么过来的,有啥可怜的。”有妇人看了眼就没了兴趣,急忙将面饼子撕碎放进沸水里,一大家子等着吃饭呢,管旁人作甚。
小打小闹般习以为常,看完热闹后一群汉子结伙到前面查看情况,不过无一不摇着头回来。
“这远比咱们想得严重啊,整个路都被土掩埋了。连旁边的野地都没地下脚,能过一人已是极限,就别想着车马牲口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才几日,以后几千里路总不能就这么走着去啊。”
“哟,不是平日里靠着这些个畜生得意的很吗?看你们怎么过去。”王锁赖摸着瘪瘪的肚子,一把抢过孩童手里的甜草根,嚼完吐着渣子幸灾乐祸。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再煽风点火,惹是生非就给我滚出村子。”前村长刘回信,也就是刘天德的老爹直接拿起拐杖结结实实给了王锁赖一下,打得这赖子嗷嗷乱叫,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爹,我看有十几人拿着刀剑在劈旁边的山壁,半夜就在敲敲打打,说不定还真能开出条道来。”终于消停了,刘有康又一次跑过来说着前方的最新情况。
“他们看着不是一般人呐,定是比我们还要着急呢,我看我们就等着他们给我们开道就行了。”有人躲在人群中含糊地喊着,倒引起了不少人点头。
“就算刀刃卷了都劈不出几寸来,这样吧, 有锄头斧头的就去帮忙,咱们也能早日出发。”刘天德认真思量片刻,耗时间等着坐享其成也不是个法子。自家村子有人手有工具,帮帮忙,早日通行利人利己。
“我们可不去,累了一天还要上赶着挖地,这不是找罪受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王锁赖索性躺平,嚷嚷着抗议。
还别说,真有不少人闪躲着眼神附和。
知道大家都累了,可身为村长也不能一味压着大伙儿勉强行事,再说这事的确更利于有板车的人家。“那有板车的几户拿上锄头跟我走。”
刘有康率先跟了上去,陶三之和刘天宝也各自拿了锄头过来,乔猎户也派了两个儿子和两个孙子。
剩下的几户人家也自觉拿上农具,一些家里没有车的汉子也不顾家里人劝阻匆匆跟上。
“爹,您看咱家让谁去?”陶柏宣背着手看着村中汉子结队离去,隔着距离高声问陶老汉的意思。
“三之不是替咱们去了吗?安心等着便是。”陶老汉精神萎靡,闻言睁开眼睛叫回拿起柴刀准备跟上的文弱儿子。
“这……”陶柏宣为难地不知如何是好,在妻子的拉扯下无奈走回。
郭相言眉头轻皱,对着陶五涌略一点头,和刘天旺一同匆匆赶去。
陶鸿承再次尝试前去帮忙,可还没开口就被柳映云强势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