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这几日心头似有暖阳倾洒,满心欢喜。在自己的闺阁之中,她精心挑选备好了一些礼物,每一件都饱含着她细腻的心思,预备着送给贾府里的诸位亲人。她一边整理着礼物,一边轻声呢喃:“说来,自三月回到家中,已有一月未听到贾家的消息了,也不知这么久了,都有什么趣事?” 眼眸中满是对贾府生活的怀念,连翻书时都不禁浮想联翩。
可突然,她的思绪被宝玉的身影打断,想到这么长时间宝玉都未曾来林府登门看望,她的心里 “咯噔” 一下,一股委屈和嗔怒瞬间涌上心头。她轻轻嘟起嘴,眉眼间染上了一丝不悦,手中的书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心里暗暗埋怨:“你怎如此无常情,这么久都不来看看我。”
就在这时,紫鹃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来,俏脸上洋溢着笑容,脆生生地说道:“姑娘,太太那边都准备好了,就等您去呢。去贾家的马车也早就预备妥当啦,这回大姑娘封妃,我想老太太那儿必定是喜气盈门,姑娘去了,老太太指不定多高兴呢。” 紫鹃的话像一阵春风,吹散了黛玉心头对宝玉的那一丝怨艾,她微微点头,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前日旨意传来,黛玉听闻贾家大姑娘封妃,心里也跟着欢喜,可母亲倒是神色平常。直至今日,她们才准备前往贾府。雪雁小心翼翼地捧着黛玉为贾家众人预备的小礼物,亦步亦趋地跟在黛玉身后,紫鹃也主动分担了一些。林家与贾家的规矩大不相同,林家下人较少,好在黛玉这儿并不缺人伺候。只是回贾家,有些精致的东西可不好叫那些粗使婆子们拎着,生怕弄坏了。
到了贾府,黛玉见到贾母,一番寒暄之后,才知晓宝玉前些日子生了一场大病,刚刚才有所好转,能勉强起身下床。
听闻这个消息,黛玉的心猛地一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心急如焚。她眼珠子一转,使了个巧,在贾母、母亲、凤姐儿面前,娇声说道:“我给姐姐们预备了礼物,想亲自送过去,都好久没见她们了,我心里可挂念着她们呢。”
贾母听了,爽朗地笑出声来,说道:“去吧,去吧。我正要和你母亲叙叙旧呢。”
王熙凤调养许久,如今也重新出来管事了,她陪坐在贾敏旁边,看着黛玉粉红的脸颊,笑着打趣道:“去了才好呢,有人可盼着见你呢。”
话虽如此说,但看贾敏只是含笑,温柔地说:“可见母亲将我玉儿养得好了,回到家去是样样不习惯,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挂念着母亲的,想来看您,也见见姐妹们。”
“那是。”
黛玉告别了三人,先来到三春的住处。只见惜春正兴致勃勃地玩着从迎春那儿讨来的彩人小画,原本贾琮给三春都送了这份礼物,只是惜春此时玩心正盛,比二位姐姐更着迷,自己的玩不够,还去讨要。迎春性子温和绵软,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不过是解闷的玩意儿罢了。
黛玉一进门,瞬间让屋里热闹起来。众人又是一番寒暄说笑,可黛玉心里还惦记着别处,在三春处并未逗留太久。
她还给宝钗预备了礼物,去梨香院路途不近,得费些脚力,寒暄过后,她便匆匆往梨香院去。
宝钗正在院中百无聊赖之时,见黛玉来了,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赶忙迎上去,牵着她的手,往榻上引,口里欣喜地念叨着:“颦儿今日来了正好,许久不见,倒是想念起你了。”
黛玉依着她坐下,二人兴致勃勃地讲起这一月来各自的见闻。可话总有说完的时候,黛玉心里还想着去宝玉处,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要告辞,说道:“还有东西未送完,我得去宝玉那儿。”
宝钗心思通透,心中明白,黛玉若来贾府,必定是先去贾母处,如今都到了梨香院却还没去宝玉房中,这般舍近而求远,人之情肠曲折百转,黛玉正是也。
于是,她笑着对黛玉说:“妹妹,我这正无趣,你既来了,不如我陪你去,正好路上也可闲聊。我呢,也有几日未见过宝兄弟了,陪你去看看也好,颦儿,你说如何?”
黛玉听了,脸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眼神有些躲闪,心里又羞又喜。可转念一想,自己若独自去见宝玉,难免有些羞怯,有宝姐姐陪着,倒也自在几分,便拉着宝钗的手,轻轻地点了点头答应了。
二人一同来到宝玉屋里,刚一进门,便瞧见宝玉斜倚在榻上,手里拿着书,正看得津津有味。宝玉听到动静,抬头一看是钗黛二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赶忙放下书,坐直身子,起身相迎,一脸欣喜地说道:“二位姐姐妹妹怎一同来了,叫我好生意外。”
嘴上虽是迎接宝钗、黛玉二人,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走到黛玉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颦儿,你怎这会子就来了,我原以为你还要陪姑母许久呢。”
黛玉一路上与宝钗牵着手,虽说不上魂不守舍,但心里多少有些焦虑不安。如今见宝玉面色红润,气色尚可,对宝玉生大病的心忧稍稍放缓了几分。
可此时听宝玉这么问,心里的埋怨又冒了出来,嗔怪道:“怎的,你不愿意我来?
不急,我本是来送东西给你的,方才央求宝姐姐陪我来,若是你不愿意,我放下东西就走,正好同宝姐姐回去。
免得好心讨不得好。”
宝玉一听,顿时急了,急忙辩解:“我何时说不愿意你来了?
我不过体谅你,说了一句,你就反呛我,真真冤死我了。
之前我生大病,躺在病床上时,就盼着你来看我,如今你来了,我自是高兴。你不好心,我也问你一句,我生一月大病,你就是不来看我,怎也不托人送个口信也好呀!”
黛玉本就对宝玉不来林府看她有些怨念,得知他大病一场后,这怨念才稍稍散去。如今宝玉又提起这事,她顿时气得满脸通红,大声喊紫鹃将东西放下,对宝玉说道:“我如何来看你,如何知道你病了,我回家去,倒不见你来看我,我便知道你是个没常情的。” 说完,转身就要走。
幸好宝钗眼疾手快,赶忙上前拦住她,一番好言劝解。宝玉也在一旁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好说歹说,才将黛玉请了回来,坐下说话。三人坐下喝茶的功夫,黛玉轻轻抹了抹方才落下的泪珠,声气温柔地问宝玉:“你如何生的病来,可是平日不注意的缘故?”
宝玉不想让黛玉多心,便轻描淡写地说:“无大事,不过受了风吹,早养好了。”
可他这边刚说完,一旁伺候端茶的袭人就忍不住对着黛玉说起那日的情形:“林姑娘不知道,那日我们爷从你们那出了院子,到园中去,逛了许久,许是在花丛树下坐久了,也可能是站桥上受了水面上的冷风吹,人就迷糊了,最后竟倒在水桥廊边,等我们找到时,身子都开始有些凉了,大夫说幸亏我们发现得早,不然还要费一番周折呢。”
“我同林妹妹、宝姐姐聊,哪里问你。我都说了不是大事了,你如何比生得病的我还要了解,还是快快将我那件羽织拾掇出来,我明日还要用呢。” 宝玉急忙用话堵住袭人嘴。
可偏巧晴雯回来,进来看到黛玉在,也上前喜迎,说:“久不见姑娘来,倒是常见宝姑娘您来。林姑娘不知道,爷生病时还唤你的名字呢,烧得糊涂了口里喊着玉儿玉儿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宝玉拦下,向宝玉嗔怪道:“怎么了嘛?”
可宝玉一时又找不到理由,只好说:“袭人如今不听我使唤了,要她找那件羽织来,她也推三阻四的,你是好的,帮我找出来,我明天要用。” 晴雯闻言,撇了撇嘴,转身找东西去了。
一直静静喝着茶的宝钗听了这屋里的一团乱话,有些想笑。那日宝玉生了大病,众人忙得不可开交。宝玉昏迷中嘴里可不只念叨了黛玉,还说着什么 “都不理我了,都不理我”。
这话惹得王夫人生气,斥责丫鬟们没照顾好,还问宝玉在园中可有别的情况。
一个老婆子多嘴,说她办事路过园中,还看到宝玉同锦儿和一个小丫鬟说话,不过锦儿同那个小丫鬟也就说了一小会儿,就急忙走开了,别的她倒不知道了。
这能叫不知道?
王夫人立刻让人将锦儿和那个丫鬟叫来,询问她们那日发生了什么。锦儿只说没什么,她们当时忙着回琏二奶奶院里,就同宝玉说了几句话,就走开了。
可有理也辩不清,锦儿在贾府是出了名的大嘴巴,几个老婆子又在一旁添油加醋,说许是锦儿乱说话,才惹出了事。王夫人被众人撺掇着,严厉审问锦儿,把两个小丫鬟都给弄哭了。贾母看不过去,说算了,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就叫人领这两个小丫鬟受了罚了事,还是赶紧找大夫给宝玉看病要紧。
可这事儿还没完,两个小丫鬟受了无妄之灾,凤姐儿也不好多说什么,总归是锦儿以往留给府里人的印象不好,让人抓住了把柄,都是贾琏惯出来的。
可几日后,那个多嘴多舌的老婆子的丈夫就丢了差事,被人举报贪墨贾府里的银钱。这事王夫人还做不得主,一向不太管事的邢夫人主张严惩,说的理那叫一个直。
于是,那老婆子的丈夫不仅丢了差事,还被罚没财产,一家子都被发卖了。
这事还是母亲告诉宝钗,她又从贾府下人嘴里听到了更多细节。更惊人的是,那被发卖的一家,全数被西山的矿主买走了,要去做矿奴,挖煤去。
还有人议论起锦儿身边的那个小丫鬟,叫瑜儿的,听说是蕴儿的外甥女,才进府不久。
这事在贾府里闹得沸沸扬扬,让王夫人面上很不好看,宝玉还没好,王夫人倒是生病了。她母亲从王夫人处回来,只叹道:“蕴儿那丫头,是个狠主,一点气都不往回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