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傻乎乎盯着自己看的沈星,元梅抿嘴一笑,歪头用那只戴着银色机械义肢的手端起酒杯朝他举了举,后者一愣,不好意思的垂眸摸了摸鼻子,也同样举起酒杯对她示意了一下,目光中满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宠溺,那副不值钱的样子除了他自己以外,几乎所有人都看的出来。
元梅非常犯规的抿嘴送他一个甜笑,直接将对面那傻小子钓成了翘嘴,膈应的油灯忍不住一下一下的朝他直翻白眼。
恰在此时,安排完人送坝子哥去达班医院的凛昆推门而入,元梅朝他摆摆手,将他叫到自己这一桌落座,低声询问了几句,确定人已经送到,话也已经传到了以后,便放下心来,继续与众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
还没聊几句,她身侧的王安全探手过来碰了碰她的胳膊,见元梅看向自己后,他狗狗祟祟的勾了勾手指,凑到对方耳边低声说道:“梅姐,你看后面~那一桌人。”
元梅回头瞅了一眼,又一脸懵逼的回过头来,不明所以的问道:“一半都不认识,咋了?”
:“哎呀~你再看啦~”王安全摆摆手,指着其中一个非常非常非常熟悉的面孔道:“小柴刀~~~”
元梅定睛一看,还真是,她有些不解的挑挑眉:“他咋上那边坐去了呢?”
王安全撇撇嘴,朝小柴刀的方向挑了一下眉梢:“你问他喽……”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忍俊不禁的抿嘴偷笑起来。
元梅闻言更懵逼了,索性便直接扭转身子,扒着椅子的靠背探出脑袋,扬声问道:“小柴刀,你怎么跑那边儿去了?为啥不坐猜叔旁边了?咋地挨骂了?”
那傻小子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虎了吧唧的用东北味和南方味两掺的口音傻笑着来了一句:“妹姐,我想感受一哈黑帮电影里的感觉噻~坐在这点,有一种黑帮堂口开会的感觉,好刺激噻~”
元梅闻言大为震惊,不可置信的目光扫过他身边坐着的那几个人,看过了以后,更加震惊了!
他身边坐着的是一群凶神恶煞的演员,元梅隐约记得自己似乎是跟小柴刀一起看过一些片段,但这个时代没有快进,她看不下去,便提前走了,如今见到这些人的长相,只是隐约觉得有些眼熟,但她着实记不住这些人在电影里演过哪些角色来了。
她被小柴刀一句话噎得差点背过气去,好半天才从惊讶中缓过神来,犹豫片刻后,吭哧瘪肚的攥起拳头用拇指指着身后的猜叔问道:“刀啊,你告诉我,在你心目中,你觉得内老头是干啥滴?”
:“他是猜叔噻。”小柴刀一脸懵逼的答道。
元梅:“……”
抻着脖子咽下被小柴刀一句话梗在喉咙里的那口气后,她又反手指了指自己:“那你觉得我是干啥滴?”
:“你是妹姐赅。”小柴刀想也不想的来了一句:“咋个了嘛?”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他是你猜叔,我是你妹姐……”元梅无语的将手下压,寻思了一会儿后,又有些犹豫的问道:“我是问,你觉得……我们俩……你妹姐我,和你猜叔……是做什么工作的?”
小柴刀:“……”
:“吭……”元梅表情诡异的使劲抿了抿嘴,压下想笑的冲动后,又指着小柴刀继续问道:“然后,你觉得你自己是干啥滴?”
小柴刀:“……”
元梅一瞅孩子那个比她刚才还要震惊的表情,终于忍无可忍,嘎的一声笑得浑身直抽抽,一桌子人听见他俩这番对话,也跟着笑做一团,一时间,整个宴会厅里都回荡着源源不绝的狂笑声。
坐在王安全身侧的凛昆一边笑,还一边吐槽:“小柴刀,你个人想体验黑帮嘞是感觉,每天都阔以噻,啷个用叫别个来勃磨噻~哈哈哈哈……嘞个电影……哈哈哈哈演嘞比这点嘞情况和平多喽,你要体验,跟到我们一起出克谈生意嘛哈哈哈哈……”
小柴刀:“……”
他低着头,寻思了好半天,慢腾腾的站起身来,犹豫着看了猜叔一眼,见老登乐的脸都红了,一个不好意思,差点害羞的转身逃跑。
王安全乐的直抹眼泪,这个时候,还丧心病狂的继续刺挠小柴刀:“站起来干嘛?坐下啊,继续感受……哈哈哈……黑帮……哈哈哈……”
小柴刀一张脸羞的通红通红的,尴尬的直抓后脑勺,皱着脸埋怨道:“妹姐……”
:“哈哈哈哈哈……”元梅乐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一个劲的抹眼泪,差点一口气倒不过来,嘎的一下笑抽过去。
这小子岁数小,正是热血的年纪,平日里又愿意看电影,头脑一热,就忍不住有些向往电影里那些热血的黑帮生活,但是吧……咱就说……他的日常……不比电影里刺激吗?
怎么会去向往那些在如今的元梅眼中,和平到跟少儿节目一样的黑帮电影呢?
啊?他怎么想的啊?太离谱了吧?
众人狂笑不止,最终还是把小柴刀给臊的待不下去,扭头跑了。
乐够了以后,元梅再次恢复那个令人无比倒胃口的吃相,许是今天的饭菜入不了她被王博养娇了的法眼,一边吃,她还一边东张西望的瞎几把寻思,目光瞥到另一桌正在秀恩爱的玛拉年和恰珀,突然一拍脑袋,对坐在兰波身边手舞足蹈吹牛逼的阿兵摆了摆手:“兵!元兵,过来。”
阿兵听话的放下杯子,像只小狗儿似的,屁颠屁颠的跑到他阿姐身后,蹲下身子仰头看着他家姐姐,抓着她那只带着机械义肢的苍白大爪子,用被元梅带成两掺了的口音问道:“怎么了,阿姐?”
元梅温柔的轻笑着,用右手揉了两下阿兵的脑袋,轻声细语的问道:“今天阿姐过生日,你给我什么礼物?”
阿兵嘿嘿一笑,神神秘秘的将手探进口袋里,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盒子,姿势跟特么求婚似的,对着元梅打开了盒子,将小盒子里那一副阴阳鱼形状的宝石耳环展示给了自家阿姐看:“阿姐,生日快乐。”
元梅笑嘻嘻的接过盒子,捏起一只耳环把玩几下,轻笑着回握了一下被阿兵捏着的手:“好看,阿姐喜欢。”
说完以后,她又盖好盒子,将其递给了身旁的林芊芊,微笑着将目光重新投向阿兵,似笑非笑的说道:“但你知道我期待的不是这个……”
阿兵闻言,一张小脸瞬间就白了,讪讪的低下头去,吭哧瘪肚了好半天,愣是连个屁都没憋出来,元梅一瞅他这个死出,心里顿时有了猜想,于是直截了当的歪头看着同桌不远处的贾斯汀道:“他不说,那你说!”
:“咳咳……嗯……梅……”贾斯汀的脸色也同样难看,吭哧瘪肚的犹豫半晌,试探着劝道:“今天不适合聊这些话题……你就当今天没有考试吧。”
元梅闻言脸都黑了,直接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喂阿木,去车里把元兵的书包拿上来。”
:“阿姐~~~”阿兵一听这话,眼泪都吓出来了,前倾身子搂住元梅的腰,可怜兮兮的哀求道:“阿姐,你冒讲嘞些不开心哩事嘛~~~阿姐跟猜叔过生日,阔不阔以明天再讲嘛?”
:“不可以!”他这个尿唧劲儿,让元梅心中那点儿希望全部落空,反手在阿兵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起开!”
说完以后,便毫不留情的推开黏在自己腰上的阿兵,冷着脸看向门口。
不消片刻,一个脸上带着一道长长的刀疤,皮肤黝黑,身材瘦高的勃磨男人便提溜着一个军绿色的书包大步跑来,先是弯腰鞠躬叫人,最后又恭恭敬敬的双手将书包送到元梅面前。
后者压根不接,而是朝还蹲在地上的阿兵侧了侧脸,阿木会意,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元梅的面色,试探着将书包递到阿兵身侧。
小伙子就跟被点了零点一倍速似的,慢慢慢腾腾的拉开书包拉链,磨磨唧唧的从里面掏出几张试卷,犹豫了好半晌,这才一咬牙,一狠心,将那几张卷子递给了他阿姐。
草草翻看过所有卷子后,元梅一张脸更黑了,瞪着站起身往后躲的阿兵,愤愤的哈士奇指人:“你行啊,元兵,你还敢改分数……大爷的,还知道把2改成3……那二十来分和三十来分有什么区别?还跑……过来!”
:“阿姐……”阿兵可怜巴巴的瘪着嘴,祈求他阿姐能立马消气,可对方却依旧冷脸瞪人。
无奈,他只能耷拉着脑袋,慢腾腾的用零点一倍速缓慢挪到她身侧,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儿一样,蔫头巴脑的站在她椅子边上。
元梅轻哼一声,又将脑袋转向了麻牛镇那桌的方向,扬声叫道:“兰波!”
小少年同样一声不吭,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似的,默默将脸转向了相反方向。
元梅一瞅他那个死出,顿时更上火了,用哈士奇指人的表情包面对兰波,扯着嗓子又叫了一声:“兰波!!!我没叫你是不是?”
兰波浑身一颤,随即脖子好像生锈了一样,一点一点,缓慢的回转过来,呆呆的看着她阿姐难看的脸色,一步一步,慢悠悠的凑到元梅面前跟阿兵站成了一排,头都不抬的胡说八道:“姐,兰波及格了。”
:“是嘛~”元梅似笑非笑的挑挑眉,用微微上扬的语调,给兰波上了一波压力,小伙子手足无措的抠持着自己的衣角,侧头看了阿兵一眼,又垂下头去,吭哧瘪肚的点点头:“嗯……我……我试卷在房间。”
元梅仰头看着他,慢悠悠的勾起唇角,歪头对玛拉年道:“阿姐,你看过他试卷吗?”
:“噗……呵呵呵呵呵……”玛拉年被兰波这个熊样乐的够呛,很不讲究的出卖了自家小伙子:“没的看噻。”
:“那麻烦阿姐替幺妹儿跟看家的猫皮说一下,让他现在就去兰波房间,把他的试卷拿过来。”
玛拉年嘿嘿一乐,坏坏的应了一声,随即还真的掏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兰波却急了,抹着一脑门子冷汗摇头道:“阿妈……不……阿姐……我……我房间上锁了……”
:“那就让他把锁踹开!”元梅的态度非常强硬,直勾勾的瞪着那俩厌学的熊孩子,看的两人小脸都绿了,吭叽半晌后,兰波扑通一声,跪倒在元梅身侧,仰着头可怜兮兮的坦白道:“阿姐……我……兰波……没的及格噻……”
话音刚落,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急急忙忙的扬起脑袋,非常不讲义气的将阿兵推到前面给自己挡枪:“阔是兰波嘞成绩比阿兵好!阿姐,兰波都是在四十五十分的!”
尼玛!四十分,五十分,你踏马还觉得挺骄傲?老娘当年虽然是个学渣,但也没渣到你们这种程度啊!老娘养个小孩,还指望你俩能混成学霸,让我也扬眉吐气一下,感受一下当学霸家长的那种自豪呢,结果你俩竟然比我还废……
真是的……两个不省心的熊玩意儿……天天端着枪瞎几把出溜,体格子练那么好有个毛用啊?难不成以后还真准备跟你姐我似的混黑社会吗?真是……让人手痒……
元梅现在是终于明白那些打孩子的父母是个什么感觉了,它不是爽,也不是像暴君一样,这玩意是上火呀!气的!!!
她咬着后槽牙,几个深呼吸压下心头怒火仰头看了一眼阿兵,然后那孩子就也被吓得跟兰波跪成了一排。
元梅:“……”
瞅着那俩怂哒哒的黑色头顶,她突然有点想笑,却仍黑着脸,沉声怒道:“我是不是说过,考不好是要受罚的?”
俩人一声不吭,同时看着她的鞋面点头,元梅冷哼一声:“那抬头吧,要受罚了。”
两个眼泪汪汪的小孩抬起脑袋,可怜兮兮的看着元梅,只见她冷着一张脸,右手捏起一个兰花指一样的手势,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然后冷着脸举到阿兵额前,吓得对方紧紧闭上眼睛,满脸视死如归一样的表情。
元梅高高举起胳膊,然后松开手指,用只比抚摸重一点的力道在他脑门中央弹了一下,看着懵逼睁开眼睛的阿兵,又转过胳膊,按照这个力度在兰波脑门上也弹了一个脑瓜崩,笑嘻嘻的说:“今天我生日,先不罚你俩。”
俩小的对视一眼,然后同时龇牙咧嘴,一个搂住她的腰,一个搂住她的小腿晃悠开了,气的元梅一个劲赶人:“哎,去去去~起开,赶紧的,你俩小崽子在这儿跟你姐玩两马分尸呢?松开我,赶紧走!”
俩人笑嘻嘻的对视一眼,放开了那个差点被他俩暴力分尸的可怜女人,转身又回了自己的位置。
元梅无奈的挑眉,特别不是人的对他俩喊道:“别高兴太早,明天双倍脑瓜崩!”
他俩跟听不见人话似的,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回跑,又屁颠儿屁颠儿的去了麻牛镇那桌。
想了想,阿兵又转头绕回元梅身侧,蹲在她身边狗狗祟祟的低声哀求道:“阿姐,明天可不可以不要弹我啊?”
元梅面无表情的挑眉道:“得寸进尺啊?”
阿兵似乎完全没有一个大孩子的自觉,还觉得自己和第一天见到元梅时的那样,是个需要仰着头看阿姐的宝宝呢,就那么很没有边界感的搂住他阿姐的腰,哼唧哼唧的撒娇道:“冒打嘛~阿姐,你罚人特别痛赅~我头都让你打笨喽~阿姐~~~”
元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把小孩养成这样的,虽说心里明白这小子只是下意识跟家长撒娇,但莫名就总觉得他上来一阵儿,给里给气的,她哭笑不得的轻叹一声,拍了一把阿兵的脑袋嗔道:“去~不疼还叫罚你吗?
就得让你疼,才能长记性,天天上学不好好学习,三心二意的,当初你阿妈把你送给我的时候我就说过,你考试不及格,我肯定要揍你,弹你两个脑瓜崩都算轻的了。”
阿兵闻言,又给里给气的瘪着嘴,哼唧哼唧继续撒娇:“不要嘛~阿姐~~~阔不阔以不弹噶~”
元梅被他扯得身子跟着来回晃悠,也忍不住轻笑一声,不轻不重的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轻声吐槽道:“哎呀行行行,你快起开~都十五了,谁家十五岁的大小伙子这么跟姐姐撒娇的?
女大避父,儿大避母,人正常小孩七岁就不同席了,你两个七岁都多个零头了,骄里娇气的干什么?让别人一看,还以为我堂堂达班妹姐是个夺惯孩子的熊家长呢,快起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说着,她指了指身后那排影视公司的人:“人那边儿还有拍电影的,等人家把你这个死出拍成电影,我看你脸还要不要了。”
:“不要了。”阿兵非常咸鱼的一仰头,继续给里给气的贴着她撒娇:“我个我嘞阿姐贴一起,做哈子管别个嘛?”
元梅被他这个厚脸皮的样子逗得噗嗤一乐,哭笑不得的拍了一把他的脑门:“可是你阿姐不想跟你贴一起,你现在下巴长刺儿了,扎人了,没有小时候好玩了。”
阿兵:“……”
他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家的熊家长,委屈巴巴的装起了可怜:“阿姐,你晓得噻,阿兵从小就没的亲生麻麻拔巴,只有阿姐噻~~~~”
:“把你内死动静给我憋回去。”元梅被他那个山路十八弯的尾音噎得够呛,翻着白眼强行将他推开:“快去去去,有点大人样。”
阿兵靠自己没皮没脸的撒娇攻势,成功躲过了一顿揍,笑嘻嘻的顺势起身,回到了麻牛镇那一桌,兰波一脸复杂的看着这个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犹豫了好几次,终究还是没好意思学着他那个死出去撒娇,只用哀怨的目光穿过人群盯着元梅,看的后者忍不住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