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差不多了,春草去考场迎接弟弟,我则开车去了位于新城区的古城宾馆。
乜小仔有点不高兴,说,昨天送你的手机你为啥不用?我和常梅打了那么多传呼,你怎么一个也不回?
我装出一脸的懵逼,从手包中拿出bb机,装模作样看了看,又展示给乜小仔看:“真不好意思,传呼机电池没电了,真没看到你的留言。”
省城来的这帮闽商野心勃勃,胃口很大,我清楚自己有多大本事,怕让乜小仔失望,同时也确实不想掺和他们的计划,所以这段时间想和乜小仔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
虽然不愿太热络,但毕竟和乜小仔是朋友,又是在古城地界上,自己有尽地主之谊的义务,也不能表现得过于冷淡,所以不管乜小仔联不联系,我今天都会来古城宾馆见他。
面子问题很重要,乜小仔很看重,我不想让朋友在那么多老乡面前跌份。
常梅给我端来热茶,面色不太好看,似乎有些为难,又有些委屈的意思,想对我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一句话没说,便转身离开乜小仔的房间。
乜小仔问我有没有关于剥离改制小煤矿的新消息,我摇了摇头,问他今天有啥安排。
乜小仔说,找了两个带路的,同行的老乡分为两组,分别去那些小煤矿,现场了解情况去了,我没有去,专门留下来等你。
我啜了口热茶,随后又给自己点了支烟抽起来,等待乜小仔接下来的话。
这种情况下,我肯定不会主动,不能表现得太积极,需要把自己对这件事不感兴趣的态度,委婉地传达给对方。
乜小仔沉默了一会,说,自己在古城认识的人不多,没有别的朋友,关键时刻能帮得上忙的,仅我一人,让我这次无论如何助他一臂之力。
朋友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自己继续保持沉默不合适,于是我狠狠抽了口烟,把剩下的半截掐死在烟灰缸中,笑着对乜小仔说,老兄言重了,有啥吩咐尽管开口,让我掂量掂量,能不能给你们帮上忙。
乜小仔说我在矿务局机关熟人多,希望能帮忙打探一些有价值的内部消息,同时,希望我帮他介绍一两个剥离改制工作小组的领导。
我沉吟了一下,只能答应试一试,但是说自己级别太低,中间隔着好几级呢,和局领导搭不上话,让乜小仔别抱太大希望,同时再找找别的渠道。
我向乜小仔告辞,乜小仔把我送到客房门外,抓着我的胳膊说,兄弟应该知道,乜某不是小气之人,如果这次在古城有比较大的斩获,哥哥肯定不会亏待你,大恩必有大谢。
我感觉乜小仔这话江湖气息太浓,心里有点不舒服,于是挣脱乜小仔的手,淡淡地笑了笑说,今天是周日,单位不上班,我这就去给你找人,不管有没有结果,晚上九点之前,一定会给回音。
告别乜小仔后,我并没离开古城宾馆,只是从三楼下到一楼,在大厅角落的沙发坐下,思忖如何向乜小仔交差的问题。
一味糊弄肯定不行,需要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才能让乜小仔知道我确实在尽心尽力,而不是敷衍。
问题在于自己拿出啥样的东西,才会让乜小仔认为有价值?
乜小仔想要的内部消息我不是没有,掌握的情况,有可能比领导小组部分成员更多,但我给老马保证过,绝对不会从自己嘴里透露出去分毫,所以不能对乜小仔说。
想来想去,思前想后,我决定把王县长推出去做挡箭牌。
矿务局对集体煤矿剥离改制工作高度重视,专门成立了由局长、书记任双组长,矿务局分管经营工作的刘副局长,古城县分管煤炭工业的王俊臣副县长任副组长的领导小组。
县政府和矿务局属于不同系统,相互之间没有隶属关系,工作上也少有交集。
剥离改制是矿务局自己的事,本身和地方政府扯不上关系,但那些集体性质的小煤矿剥离出去后,要移交给古城县煤炭局管理,井田范围和资源存量要得到煤炭局的认可,而且改变企业性质、重新办理注册登记手续,也需要地方政府相关部门的配合,所以工业副县长王俊臣,便被矿务局拉进了领导小组担任副组长。
我估计在剥离阶段,王俊臣只是个摆设,矿务局领导不会让他参与具体事务,甚至领导小组开会,都不一定喊王副县长参加。但是,矿务局的文件上面写的明明白白,谁都不能否认,王俊臣确实是领导小组的副组长。
副组长的身份,在乜小仔眼中,份量应该够吧。
我和王俊臣没大没小,什么话都敢说,没有忌讳。就算他认为我行为僭越,不同意接见乜小仔那帮人,顶多也只是臭骂我一顿了事,不会有其他后遗症。
王俊臣的宿舍就在古城宾馆,而且和乜小仔同在三楼。
想让王县长给自己做挡箭牌,事先肯定要打招呼,问一问领导愿不愿意当个好人,帮我撑回场子。
我不确定这个周日,王俊臣是否回了他在省城的家,于是在宾馆大厅给他的传呼机留言:在哪?想约!
两分钟后,bb机收到领导的回信:宿舍,快滚进来!
我捂着嘴,偷偷笑了笑,夹着手包重新上了三楼。
一进门,王俊臣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混账玩意,啥时候学的绕门走的本事?老子刚才听见你在走廊的说话声,正在琢磨,林同学来此,是不是又在和姓徐的丫头开房鬼混,乱搞男女关系,被警察堵了门,我该不该出去露个脸,把你小子保下来。
我哭丧着脸,向王俊臣诉说了自己的为难之处,王县长大大咧咧地说,不就是扮回钟馗,帮林同学演场戏给鬼看嘛,多大个事啊。王某人的名字不值钱,你随便用,现在就给你朋友说,晚上摆桌好酒,古城县工业副县长,古城矿务局小煤矿剥离改制工作领导小组第二副组长,在酒桌上接见他们,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王县长原本说话特别随便,有点言语无状,初到古城时,因此没少得罪人,把自己搞得相当被动,后来学乖了,在办公室和下属面前,天天强迫自己装逼,憋得很难受,每次见到我,总要让自己的嘴巴痛快淋漓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