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一回,南知鸢不仅把棠姐儿带着了,也将景哥儿一并带上。
长公主抚着小腹风风火火地进来了,身后跟着急匆匆的驸马爷,即便是冬日里,他急地额角都冒出汗珠来了。
“卿儿,你慢些,颠到孩子了怎么办?”
长公主扬了扬下巴,她抚摸着高高隆起的小腹,冷哼了一声:“便是这般救会颠到它,日后又如何上战场?”
见长公主着实是说不通,段璋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闭着眼睛顺着长公主的话。
“好好好,你我的孩子,总归是不同的。”
见自己的驸马终于说了一句叫自己开心的话,长公主的唇角微微扬了起来,却没有再说些什么。
只是她往席面上一看,瞧见了个安安静静,可脸上却冻得跟小冰块似得小孩儿。
长公主转过身来,给驸马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驸马站在长公主的身后,轻声道:“谢大人的儿子。”
长公主眼眸之中闪过一丝了然。
如今若不是有这个孩子,长公主几乎都要忘记了南知鸢嫡姐当初的事情了。
最开始听见谢首辅竟然将妻妹迎娶进门的时候,长公主是万分诧异的,可如今,长公主看着面色温柔,左右各带了个孩子的南知鸢,却只觉得能娶到南知鸢,也着实是谢清珏高攀了。
见到长公主来了,南知鸢站起身来,带着两个孩子给长公主问好。
长公主对棠姐儿熟悉的很,棠姐儿见到长公主后,还直接跑了过去唤她:“干娘。”
见长公主微微弯下身来,递给棠姐儿一个桃酥,南知鸢还轻声道:“殿下莫要再给她吃了,这些日子也不知晓给她爹灌了什么迷魂汤,日日都能带那些不同花样的东西回来。”
长公主抬眸,看向南知鸢笑了笑。
“棠姐儿如今还在长身子,拘着她做什么。”
南知鸢方才说那话也不过是客套几句罢了,见长公主护着棠姐儿的模样,南知鸢低垂下头来嘴角噙了笑,也没再多说些什么了。
她抚了抚景哥儿的脑袋,即便长公主大概也能够认识景哥儿,却还是同长公主与驸马介绍道:“殿下,驸马,这是景哥儿,我儿。”
听着后面两个字,长公主与驸马下意识对视了一眼,却也瞧出了南知鸢的用意。
段璋微微颔首:“果真是谢家,这子孙辈皆是谢庭兰玉之姿。”
看着景哥儿,段璋只隐约觉得能从他面上看出其他人的影子来,可若是叫他细究,段璋也瞧不出来。
他摇晃了一下脑袋,确实额外认真:“等到日后,定是个练武的奇才。我带你上战场上转转如何?”
前面的话倒是还好,听见最后一句,长公主一下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段璋一眼。
段璋不敢忤逆自己的公主妻子,便只能缩了缩脑袋,对着南知鸢与景哥儿讪讪一笑。
却没有想到,景哥儿似乎是在仔仔细细地思考他说的话,在段璋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景哥儿郑重地点点头。
“好。”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便是南知鸢都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看向了景哥儿。
景哥儿那一脸的小冰块没有丝毫融化的意思,可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方才利落答应段璋的话,当真是仔仔细细想过的,并不是随口应下。
段璋嘴唇动了动,先是看了看南知鸢,而后又看了看长公主。
见她们面上神情几乎未变,段璋也只能深呼吸了一口气,再度将视线落在了景哥儿的身上。
他对着景哥儿颔首:“好,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景哥儿认真颔首:“驷马难追。”
话音刚落,棠姐儿脆生生的声音就响起:“娘亲,为何死马难追啊?”
南知鸢:...
童言无忌,可瞬间,屋子里的气氛便没有方才这么冰封,就连景哥儿的脸上也挂着些许的笑意。
可南知鸢只觉得臊得慌,伸出手来一下就将棠姐儿给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她揉了揉棠姐儿的脑袋,小声说:“等回家之后,娘亲再告诉你。”
南知鸢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看向长公主和驸马,唇角扯了扯露出无奈的笑容来。
“这是在说什么呢?”
南知鸢顺着女子的声音抬起头来,她眼睛猛然一亮,将棠姐儿往景哥儿那儿带了带,便往崔令姿身边走。
如今,崔令姿虽然没有完完全全的恢复,但总归是已经能自己走了,面上虽依旧没有什么血色,可精气神却也比南知鸢上一回见到她的时候要好上太多了。
南知鸢下意识扶住了崔令姿,眼眸之中是藏不住的担忧:“身子怎么样了?可还好吗?”
崔令姿并没有立马回答南知鸢的话,只是伸出手来拍了拍南知鸢的手背,算是安抚。
她走到了棠姐儿与景哥儿的面前,崔令姿先看向棠姐儿,将一板一眼给她行礼的棠姐儿给扶了起来,才看向景哥儿。
“这就是景哥儿吧?”
第一次见到贵妃娘娘,景哥儿平日之中再怎么沉稳,可也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儿,他抿着唇,连脊背都挺得笔直。
“贵妃娘娘。”
看着景哥儿,崔令姿眉眼弯弯:“果然,与你母亲同我说的一般优秀。”
景哥儿听着崔令姿的话,眼神微微颤抖了下。
前日,景哥儿回梧桐苑时,不小心撞见了南知鸢与棠姐儿的谈话,今日,母亲便将他也一道带进宫里来,参加这一场“家宴”。
而长公主与贵妃娘娘,却都温柔得很,母亲也...
景哥儿想到自己前一日夜里,还紧张地许久都未曾睡着,只觉得昨日的自己着实是紧张到有些可笑了。
景哥儿只深呼吸了一口气,便抬起头来。
他满脸的严肃,落在这一众人眼中,着实像个小大人一般。
“母亲在我心中,也是极好的。”
听着景哥儿这不假辞色的夸赞,南知鸢心中微微一颤。
当初在景哥儿偶然知晓他自己的身世时,南知鸢心中是有担忧的。
还好,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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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般热闹?”
南知鸢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忽然,陛下的声音响起。
南知鸢一顿,转过身来带着两个小家伙规规矩矩地给陛下行了礼。
陛下身后跟着谢清珏,一瞧他们方才便是在宣政殿聊了些什么。
陛下先是走到了崔令姿的身侧,将她扶了起来,轻声道:“今日身子怎么样了?”
不知是经历了上一次的事情,崔令姿如今看着陛下,只觉得他要比往日里瞧着的更加英武。
崔令姿长睫垂落,如实说道:“比昨日睡得少了。”
只是短短几个字,陛下的唇角便洋溢出笑意来。
“好好好。”
他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搓了搓手,而后才道:“无事,太医也来同朕说了,姿儿你的身子骨慢慢调理,总归会好的。我们还年轻...”
日后自然也会有属于他们的孩子的。
陛下话语紧急地顿住了,他有些紧张地看向崔令姿,只害怕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那些话会叫崔令姿心中也伤神。
好在,崔令姿如今并没有他想象之中的那么脆弱了。
陛下后知后觉,自己的衣裳后,都覆了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都愣着做什么,统统入座啊。”陛下一边说,还略带不满地看了驸马一眼:“段璋,如今卿儿腹中有孩子了,你这个做丈夫的,做爹爹的,是干什么吃的?”
驸马唇瓣动了动,可终究是有口难言。
好在陛下并没有一直细究这件事,而是将视线再度放在了南知鸢的身上。
先前,陛下对于南知鸢与崔令姿交好,还是心存一些疑虑的。毕竟这么多年来的上位者经历,叫他几乎难以相信旁人了,何况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臣子夫人,即便这个臣子是他在朝堂之中最得力的兄弟。
而如今...他险些经历了要失去崔令姿的时候,陛下才在心中彻彻底底的慌了。
如今,他倒是在心中,对南知鸢升起了那么一丝微薄的感谢来。
感谢南知鸢,才让崔令姿在世间还有好友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