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泽洋上了夜班,又检查了一圈病房。
到杨柳巷时路过许思门前,院门半开,她穿一身旗袍蜷在躺椅上,身上盖条薄毯。
徐泽洋想走,脚步却不由自主停下来。
他对许思蛮好奇,不晓得这姑娘怎么就从沪市独自一人到苏城,又没有亲戚朋友照应,发现怀孕也不见告诉谁……
作为医生,他很清楚隐私的重要性,本不该窥探旁人的生活。
但这样的姑娘徐泽洋未见过,看着柔弱温柔,实则坚韧自立,不知不觉就上心了些。
抬手敲敲木门,躺着的人一惊回过头。
她似是睡了一会儿,眼尾微红。
许思坐起身把鞋子穿上,“徐医生你怎么来了?”
“我刚下班回来,听我妈说你让我们明天过来吃饭,我想着要不还是算了,你一个人做饭菜太麻烦,得多注意休息,”徐泽洋说。
许思走到门边,笑笑说,“没事的,只是简单做几道菜,我一天待在家里正好活动活动,今朝跟卖鱼阿叔都讲好了,不来明天菜多浪费呀。”
她说得轻巧,顿时把徐泽洋讲的顾虑打消了。
徐泽洋想想,无奈说,“那好,简单吃一顿就成,不要烧多了。”
“好呢,对了我想问问你准生证的事,我做检查什么的好像要有那个证是吗?”
徐泽洋倒忘了这个,“是的,前几天有个孕妇也是没办,肚子疼送来医院没法给她看,硬是让去办了才保胎……”
这事情确实有些不人性,但政策刚出,抓得很紧。
许思眉头皱起,淡声说:“我没有结婚。”
徐泽洋愣住,“你……你这个情况,也别急,我先给你想想办法……”
“好,谢谢。”
又说了两句,徐泽洋离开了。
走在路上暗道自己嘴快,他哪里有什么办法,自己也不是产科的,只能再去问问主任。
……
下午四点,火车到达苏城。
闫峥和小赵下来,车站里提前联系好的人已经等着。
待过军区八九年,闫峥最多的就是战友和人脉,借调了苏城的一队人。
“闫峥,咋回事,你电话里讲的地址我们去找了说没有姑娘去过,还有都九天了车站的人也没有印象,”迎上来的是苏城军区的治安队长李政,负责火车站附近。
没多余寒暄,闫峥开门见山说:“从附近招待所找起,名字和穿着我写在这,麻烦你了。”
李政眉一挑,“哟,啥辰光从你嘴巴里听到客气话。”
当年出任务到苏城,李政带人配合闫峥,那被一个使唤的。
他瞅瞅纸条,“许思?抓犯人?这也不像啊,你还没说这谁呢?”
闫峥沉声说:“我媳妇,所以这是我私事,辛苦你们。”
李政是个上道的,闫峥这人有一天竟然会找他们处理私事,可见这事情紧急。
“嫂子啊,得,那别耽搁了赶紧找起来,招待所先找,一个小时后回这边集合吧。”
“行。”
李政比他熟悉苏城,带着人从附近招待所找起。
有名有姓,招待所又要介绍信,只要住了就能找到。
闫峥站在原地,四点多,天还没暗下来。
火车站人来人往,行色匆匆,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他刚买的坐票,那车厢拥挤狭窄,要坐五个多小时。
想到思思一个人还要拿着行李,硬生生坐到苏城,他心里就拧着疼。
在那趟车上,她在想什么。
是否会遇上坏人……
喉结滚动,闫峥咽下苦涩。
他不能再想,一双眼几日没合布满血丝。
小赵问:“闫哥,那咱们呢?”
“四处看看,”闫峥说着目光落在远处街角,几辆人力车停在那里,等客的车夫正唠嗑。
他走过去,“我想问个事。”
……
天明。
要请徐医生吃饭,许思比平常早些出门。
门口溪边女人们正在洗衣服,木槌敲打着衣服声音热闹,几个小孩在岸边跑,往溪水里丢石头,惹来一顿骂。
许思提着小篮子往码头去。
她一走过,女人们互相使了个眼色说起话。
“诶,你们瞧着没,这小囡租了红婶那屋里,红婶对她可好了。”
“我晓得我晓得,住进来头天好像病了,红婶又熬药又送饭,晓得的是租客,不晓得的还以为她儿媳妇。”
年轻点的女人伸脖子看看,说:“那没办法,你瞧人家长得那模样,你就说嗲不嗲吧?配徐医生绰绰有余,听说还是跟徐医生一趟火车回来的,保不准两人早就认识哩。”
“这徐医生二十八了伐,红婶年年都张罗给他找媳妇,也是操碎了心。”
“我就说,书读太多没用的,心气高眼界宽,难能看上一般女人。”
“那我觉着这回是要看上了,昨天我晒被子就瞅见徐医生站那院门口看人呢,还看了好一会儿,后头那小囡出来,两人说了会儿话……可惜离得远我没听清楚。”
巷子里人多,看到新鲜事少不了闲聊。
更何况许思长得的那样惹眼,不注意都不行。
女人们讲个热闹,又捶几下衣服。
年轻的女人洗的差不多,一回头差点吓得掉进小河里。
“诶哟,你你你这人咋不出声的,吓死人了……”
抱怨的话没说完,对上男人冰冷的脸,赶紧咽回喉咙端起洗衣盆散了开去。
其余几人也抬头看看,生面孔,要吃人似得。
囫囵洗几下也端起衣服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