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呆愣愣的家伙坐在一堆篝火旁,火堆上吊着一个饭盒,里面煮着一个鸡蛋。
看军衔,大佐,不用问了,这个就是他们口中的联队长尸米克郎了,这家伙最大的特点就是脑袋顶是一块白得晃眼的钢板,私四周还有头发,钢板就像被青草围起来的池塘。
这种在战场上受过重伤的人,精神肯定是有问题的,谷俊宇不得不多加了一点小心。
翻译官老头右高丸野藤凑过去叽里咕噜一阵报告,估计是在说明谷俊宇无比冗长的身份。
尸米克郎扭头看向谷俊宇,后者差点笑出声来:这家伙是个很严重的斗鸡眼。不用问了,是脑袋受伤留下的后遗症。
尸米克郎说话了,叽哩哇啦一阵子,好像说了好多话。
右高丸野藤翻译说:“联队长说,谢谢。还说,石阁勤寿是个白痴,才会让尸米联队被调到这个糟心的地方来。他对你有印象,在梅川将军的葬礼上见过你…”
好家伙,这货原来还是个碎嘴子。
第一次见面,还算比较友好。
场面话还是需要说上两句的,起码得夸他一下。谷俊宇开口说:“早就听说尸米大佐阁下是个英雄,今天看来,果然不假,从这伤痕上来看,就绝对是身经百战的…”
翻译官说完,尸米克郎嘴巴就咧开了,露出吃了屎一样的大黄牙,起身跟谷俊宇握手。
把谷俊宇恶心得够呛。
尸米克郎给谷俊宇安排了一个活:“你的带路!”
谷俊宇赶紧借机要汽油:“我车没油了,借点!”
对方答应得非常爽快,拿出汽油桶给他接了油,摩托车重新启动,带着几千日本兵朝徐州城进发。
“看清楚了么?大概多少人?”谷俊宇在车上问禹航。
禹航回答:“这是加强过的辎重部队,有不下三千人,这是一个齐装满员的联队,甲种建制,轻重武器配备整齐,一半以上都是老兵,身上受过伤的,战斗力不会弱的!”
谷俊宇皱眉说:“要是这些家伙集中在一块,怕是会给游击队制造不少麻烦哟!”
禹航点头表示认可。
谷俊宇思索片刻,拍了一下前面的跨斗:“石川还不能死,这家伙还能用得上!赶紧回去提醒他一下。”
禹航不解:“石川还有啥用?留着干啥?”
谷俊宇撇嘴说:“石阁勤寿最近有点魔怔,这个尸米克郎也讨厌他,如果让他们三条狗咬一咬,两个大佐,一个中佐,肯定会更热闹的。我说过,啥时候都别小看石川,这家伙一点好心眼都没有,连他们自己人都敢坑,对我来说,绝对的有用!”
老六疑惑:“我看这个尸米克郎老是笑呵呵的,挺客气的一个人,不能利用一下么?”
谷俊宇教训他说:“看人不能用眼睛,得用心,你看他那嘴歪眼斜的熊样,绝对不是啥好鸟!笑面虎一个,多防备一点吧!”
老六疯狂点头:“对对,跟老大一样,只要笑起来,就是要坑人了!”
东城门外,石阁勤寿带着一众日本军官和中方地方官员已经在那里等着迎接尸米联队进城了。
为了表示隆重欢迎,他们还组织了一帮中学生举着旗子站在路边,虽然极不情愿,这些孩子也是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欢迎欢迎。
谷俊宇再次被围观群众偷偷骂了狗汉奸。
这个没办法解释的,给鬼子当了向导,能是啥好东西,就像是人家牵在手里的一条狗。
好在他脸皮厚,不然,早就上吊死了算了。
谷俊宇先下了车,趁尸米克郎还没过来,走到石阁勤寿面前,笑呵呵地说:“啊呀,真是巧了,这次上头派来的联队长,是我好朋友!以后,你可别欺负我了。”
石阁勤寿皮笑肉不笑的,有些将信将疑。
谷俊宇不管他,跑到队伍中间的一辆卡车那里,拉着尸米克郎的胳膊热情地说:“进城之后,带你尝尝这里的羊肉汤,绝对的哟西!”
尸米克郎点点头,生硬地说出两个字:“喝酒!”
“喝酒!必须喝酒!”谷俊宇乐了,这人只要有爱好,就更容易拿捏了。
这俩人勾肩搭背的样子,被城门口的人看在眼里,石阁勤寿脸上的肌肉乱跳:原来这个家伙真没说瞎话,他怎么在日本军队里混得比自己还好?
尸米联队在这隆重的欢迎仪式里进了城,穿街过巷,很是威风。
在彭城广场,联队长被要求上台讲话,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无非都是一些场面话,什么中日协同,共同合作,守护占领区的稳定。
然后又搞了个小型的阅兵仪式,以彰显武力,威慑众人。
一群小个子罗圈腿从众人面前走过,倒也是一道奇观。
石川在那个叫右高丸野藤面前显得毕恭毕敬,而且态度极其真诚,完全不是在石阁勤寿跟前那样虚伪,看得出,两人似乎非常熟悉。
谷俊宇好奇,从人群里挤了过去。
“你们认识?”
石川回答:“这位是我在帝国士官大学里的另外一位老师,精通中国文化…”
谷俊宇对面前这个小老头产生了一点兴趣:“右高丸老师是吧?你怎么也来到中国战场了,不教书了?”
右高丸野藤显得很是失落:“国内兵员枯竭,好多学生没毕业就都应征入伍了,我这个当老师的也被要求入伍,做起了翻译。我的孙子,刚15岁,就已经在湖南战场为天皇陛下尽忠了。”
谷俊宇很想说:活该你们这些玩意都断子绝孙!
战争之残酷,可见一斑,谷俊宇是见识过中国孤儿团的,年龄最小的不过才七八岁。战争已经到了拼民族韧性的时候了,日本人的日子也不好过了,他们在中国战场被消耗掉了太多的有生力量,不得不把征兵条件一次又一次放宽了,五十岁到十五岁的,都在必须服役的范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