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船长似是看出了这边的疑问,便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鼻子,道:
“我不是靠它,而是靠这里。”
“闻出来的?”
“对,‘贪婪者’身上有一种不同于任何海洋生物的气味,我闻一下就能知道。”
“我也和它们零距离接触过,但没印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如果你也曾在海上漂泊几天几夜没吃没喝,然后又碰上这些海上恶棍的袭击,拼死搏杀之下干掉了一只并吃掉了它的话,也一定会记住的。”
项骜闻言瞬间了然,心说刚才还在想做成烤串儿的事呢,结果眼巴前就站着个真吃过这玩意的狠人。
不过鱼枪虽好却也只能当个防身的近战武器,所乘游艇高度不低,站在甲板上距离海面还是有一段落差的,想拿着不到两米大的东西直接刺水里的目标,属实有些力有不逮,于是他准备问问船长有没有别的,可以稍微提升射程的家伙什。
结果话还没出口,后者已经带来了:只见他提着一个大桶,里面放着的是一捆木棍。
这边抽出一根来看了看,发现末端已经被削的非常尖锐,明显是投掷用的。
“客人海钓的时候,钓到特别大的货拉不过来又不舍得放手,我就会用这个扔出去扎,只要有露出水面的部分,20米内不敢说一扎一个准也差不太多。
不求能一击毙命,但扎成重伤那猎物的反抗能力就大大下降了,再拉上来便容易了很多;像你钓的那条,换了以前我见过的,跑不了都得让我用这种办法帮忙,但你这力气实在是大,居然能直接甩上来。”
“我明白了,木质的鱼枪轻,扔的远,材料还不值钱,随便丢出去也不心疼,不像这种不锈钢的,对吧?”
“嗯。”
“那非要用投掷这种原始的方法呢?”
“你是想问为什么不用气体或弹射动力的离远了打吧?”
“对。”
“没那个必要,我又不是以打渔为生的,只是在有游客搞不定的时候露一手,既然是露一手就得有些噱头,有些观赏性对吧?”
“懂了,那能练成这一手,也下了不少苦功吧?”
“反正当年找了个废弃泳池,在里面放上点水,搞一堆椰子来漂在上面,人站到三米高的跳台上拿着木棍练,练到平均三根能扎中一个就能出师了。”
“有意思,有机会我也试试。”
“不用去泳池试了,这里不正好吗?”
而两人说话之间可没闲着,眼睛一直盯着附近“海爬子”靠近的趋势,等这句落定时,靠的最近的一只已经逼到了射程以内,然后一只手举过头顶看起来想要扔什么,不过船长没给它这个机会,随着一阵破空之声传出,一节一米长的尖木棍就脱手出去了。
下一秒,水面浪花翻腾,项骜亲眼看到这一击打的非常结实,从后背穿进去,一大半均没入其中,以对方的厚度,被击穿了是肯定的。
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直到第五根,船长做到了弹无虚发,愣是将第一波靠过来的一个“海爬子”小群体给击退了。
这边见状感觉有趣的同时也被激起了胜负欲,遂拿起手边的尖头木棍也扔了起来,他第一次用手感自然没法和精于此道的前者比,所以命中率有所不如,但仗着眼神好,体育天赋极高,尤其是协调性超强,亦能做到2-3根命中一只的程度,以首次出战便达到了出师的标准。
在往后的十来分钟里,两人竟隐隐的有了些比赛的苗头,看谁扎的准看谁扎的多。
不过这种轻松愉快的气氛在不久后就结束了,因为真正的进攻才刚刚开始:
损失掉二十多个同类后,其余部分倾巢出动,一起围攻上来,两人即便神勇,又有船员辅助,但船员水平无法和前者相比,遂终究抵不过这“人海战术。”
“妈的,之前被扎死的那些是来试探咱们的!”船长骂道。
“你是说它们在搞‘火力侦察’?试试船上的抵抗能力,发现也就这么回事后才准备一鼓作气?”
“是的,这些畜生又学聪明了!而且从规模看,这绝不只是一个部落,至少三个起步!”
项骜听罢想到了那办事员讲的“村”,一个“海爬子”的村有一百多成员,那三个便是起码三百。
而部落这个词也让他感觉比村更准确,可以更好的形容出这种人形海生生物还处于蛮荒时代的文明状态。
言归正传,二百七八十个从船舷两侧蜂拥而至,然后还是举起手的那个动作,接着只见它们好像在操作投石袋一样,攥着一根柔性材料制成的细绳在手里,从脑袋顶高速的旋转以积攒惯性,在感觉差不多时对准船上一撒手,一个黑圆不溜秋,圆不溜丢的玩意就飞过来了,待落到甲板上一看,上面还带着刺。
项骜心说这不是海胆吗?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这些物体就表现出了不是正常海胆能有的能力:会爆炸。
炸开的威力倒是不大,“砰”的一声都无法在木质甲板上留下什么破坏痕迹,更遑论伤到人,但要命的是外面那些如钢针一样的刺,它们在爆开瞬间如子弹一样四散飞出,一颗能崩出上百根,这一下扔上来十几颗,那凡是在场的几乎无人幸免,后背、手臂、大腿,少则几根,多则一大片。
不过让人感觉万幸的是,因为爆炸威力小,所以针的穿透力也不强,刚刚好能刺破皮肤见点红的程度,会挂些彩但不多。
只是想拔出来时要费点劲,每根刺上都有一层肉眼难以分辨的细小倒钩,拔出来有多疼无需多说。
而方才说“几乎无人幸免”,那就是有极个别躲过去的,比如项骜。
他能不被扎中全靠超快的本能反应,外加在去不丹前练出来的军事素质,其中躲避手榴弹乃至炮击这些爆炸物是重点科目,面对密集的破片只要不是在脚跟前爆开都能躲个干净,用在这里也依然不算难。
但这边来不及庆幸,因为有一个非常坏的消息传来:包括船长在内,所有被刺中的人,全部倒地不起,表情痛苦的同时还伴有肢体抽搐,口吐白沫以及翻白眼的症状。
这不用想,明显是中毒了,那些刺上有毒。
不过这也不足为奇,海胆本来就有毒,更别说是这种会爆炸的怪胎品种了。
只是一本十多个人守着的甲板现在只有自己能打了,那项骜再怎么神勇也是孤木难支,为了躲避密度还在增加的海胆攻击,便必须退到舱室里躲避,而那样就意味着甲板失守。
虽然知道“海爬子”上不了岸,但这并不能打消顾虑,他坚信这帮家伙一旦达成了这个目的,一定会有进一步的行动。
正值形势愈发不利的关头,别在腰后的卫星电话响了,接起来一听居然是“巡海工会”的人,那边表明已经抵达附近海域,打过来是要最后确定一下确切坐标。
顿觉大喜过望的项骜赶紧说了一遍,然后往驾驶室一躲,静等援军抵达。
而在这期间,发现无人抵抗后,“海爬子”果然如意料的那样还有下文。
它们企图将游艇动力系统破坏掉,再将船体凿穿。
这种战术和从“渔伯”那里听来的正好对上了。
但实际情况比预想的要好,因为“巡海工会”抵达的非常快,没给对方施展那些不管有用没用的方法的机会;更绝的是,前者携带的武器装备,在先进性上远远超过了项骜的预测。
就见七八艘玻璃钢制成的冲锋舟极速靠近,舟艇两侧各蹲着一排全副武装的人员,其手中拿着的竟然是ApS水下突击步枪。
该枪采用5.66毫米的特殊口径,发射长度巨大的镖形弹,于1972年由前苏联研制;当年研发的目的是为了装备蛙人部队用于水下作战,于5米深的水中拥有50米的有效射程,在这个距离内可以击穿常见的各型氧气瓶、重型防水面罩、潜水服,并杀伤后面的人员。
那眼下带着这种武器来,针对性之强就无需多言了;除此之外它也是可以在水面使用的,比如站在岸上朝着水里打,弹丸的后效也远超过入水以厘米为计便失去杀伤力的普通子弹。
而冲锋舟上每艘都各带了10个人,这一口气便来了七八十,每人一支火力全开,对着四面八方的“海爬子”就是一顿贴脸输出。
后者顷刻间中弹身亡的多到一眼难以计数,威力远不是刚才人力投掷尖头木棍能比的。
有些反应快的则想通过快速下潜来躲避射击,可镖形弹入水后的巨大有效距离让这个企图破灭了,哪怕是已经潜入水中数米深,仍能被从头顶射过来的弹头命中并立死当场。
几分钟前还汹汹如潮的攻势,此时已经被完全扑灭。
不过项骜在高兴之余还有的忙,他随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到驾驶舱将游艇停下,好方便“巡海工会”的人上来。
只是操作界面全是英文,基本看不懂之下突然想到水欢,找到房间把小姑娘带过来,后者充当半吊子翻译,前者则连蒙带猜一通折腾,还真按照流程关停了动力组,并在滑行了一段后稳稳的停在了海面上。
到这会儿,天边已经亮起鱼肚白,端起望远镜回身望去,借着熹微的晨光,刚刚大战过的那一片,漂满了随着波浪上下摇摆的“海爬子”浮尸。
另一边,冲锋舟靠过来将软梯搭在栏杆上,然后爬上来了十多人。
双方各自讲明了身份做了对接,项骜对其中领队的华人道:
“这里的船长和船员都中毒了,你们有办法吗?要是不行就得抓紧上岸送医院,最好用你们的冲锋舟送,速度快,能节省至少一半时间。”
对面道了句“稍等”便蹲下去查看距离最近一个中毒者的状况,先扒开眼皮再看看伤口附近的样子,然后站起来道:
“情况不算好但也不算糟,我们这里带的抗毒血清足够让他们脱离危险。”
“那太好了!”
领队“嗯”了一声后又一招手,遂有队医模样的人过来拿出铝合金制成的密封箱,打开从里面取出药剂,分发给身边几个助手开始一一注射。
等打完了又过了几分钟,已经完全昏迷的船长和船员们纷纷转醒。
他们了解清楚是怎么回事后,船长道:
“早知道你还留了这么一手,我也不至于这么拼了。”
“我是为了以防万一,本来觉着用不上最好,但到底还是没免了这一战。
不过它们扔的到底是什么?海胆为什么能炸开?加上毒素,这特么简直和‘生化手榴弹’一样。”项骜道。
随后回答的是领队,他道:
“是‘海爬子’饲养的一种‘人造物种’,和天然的海胆不一样,这个现象我们在东海乃至西太平洋几处主要活动区域也发现了,没想到印度洋上也有,看来虽然远隔万里,但这些家伙之间应当没有被完全的地理隔离,而是存在某种联系,甚至是外交关系。”
“嚯,那搞不好它们还有自己的文字,有文字的话肯定就得有书籍,只是不知道在水里要把信息记录在什么上面才能保证长期不损坏。”项骜道。
“这个目前倒是没发现,也许所有技能都是通过口口相传完成的。”
这边刚要在回一句什么,余光看到在肉眼刚好能够看到的距离上,有一朵巨大的白色水花从海面下翻上来,紧接着从中央处钻出一个黑乎乎的物体,这个东西尺寸相当惊人,不比脚下这艘游艇小多少。
“等一下,那是什么玩意?!”
他一句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过去了,随后顺着所指方向也都看到了。
领队定睛瞧了半晌,表情愈发凝重,等最后开口时已然十分不好看了,并道:
“运气是不是太差了点?”
“什么意思?那到底是什么?”项骜问。
“宽泛来说也属于‘海爬子’,但和打死的这些不是一个种群的,打个比方,假设说你们刚才遭遇的那些是猫,现在过来的这群便是虎,都是猫科动物是它们之间的唯一共同点。”
水欢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
“猫和虎体型差那么大,对人的威胁也不是一个等级的,如果这些相当于虎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比那些厉害很多很多?”
“嗯。而且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强大,这种‘海爬子’在智商上也远超小的那种,虽然也没有发现文字信息,但它们能够制造更加复杂的工具和机械,更能在陆地上活动。
现在你们看到的,是它们制造的一种载具,可以潜伏于水下,也可以上浮至水面。”
“那不就和潜艇一样吗?”
“不一样,里面的设施虽然没法和人类的先进潜艇比,但对在水中不少性能是更强的,比如更灵活性,比如对深海压力的承受力,凭借这个可以轻松潜入很深的海沟之中;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这些家伙生活在海里,对水的理解超过人类。”
说话间,从另外几个方向又冒出四个一样的东西,加上第一个,从五个位置包抄过来,将游艇围在了中间。
这会儿太阳也升起来不少了,外带距离的拉近,项骜已经能够看清来者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