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医院。
医生总是问些像“哪里不舒服？”这样的问题，这让我感觉更加难受。
然而，若涉及生死，我就无法拒绝。为了避免继续宅在家里，翻看从魔法大学订购来的80年的论文堆，我被日和反复叮嘱，最终不得不去东京魔法医院接种脱影病的预防针。
脱影病，又名“影病症候群”（Shade Syndrome），是一种在30年前全球蔓延的传染病。
这种病通过人影接触传播，虽然说欧洲是疫情的“零点”，但究竟源头在哪里仍未确定。欧洲方面主张是来自亚洲的旅行者带入的。
总之，脱影病当时造成了大量死亡，虽然比不上蘑菇流行病，但它足以让城市封锁，发布紧急状态，是一种极为危险的传染病。
脱影病感染后大约有十天的潜伏期，发病后，感染者的影子会独立活动，吸取宿主的魔力并逐渐成长。
虽然不会有明显的身体不适，但在发病期间，宿主的魔力最大值会逐渐下降，魔力恢复速度变慢，施法时可能会暴走，甚至出现魔法过敏症等症状。
如果感染者的魔力低于3.0K，几乎肯定会因为魔力不足而死，最终化为灰尘消失。
如果能掌控魔力，就可以轻松将潜藏在影子中的病原赶出去自行治愈；即使无法掌控，只要魔力达到5K，便可坚持到影子分裂并逃离，成功度过后便能免疫，再也不会感染脱影病，而失去的魔力也能通过锻炼恢复。
然而，就在五年前，美国发生的局部再流行中，魔力3.1K的患者依然死于魔法死亡，二次流行时，病原变得更加凶恶。
我的魔力为6.6K，因此即使感染脱影病，我也不太担心。
但是，如果发生第三次流行，且病原变得更为强大，那么情况就不一定了。如果它足够强大，能够削减我的6.6K魔力，我将可能面临魔法死亡，复生魔法将无法施加，从而彻底丧命。
因此，预防接种显得尤为重要。
过去脱影病致死率高是因为病原强大。
如今，各国的医院里都存有经过弱化的影子病原，这些病原被用来做预防接种。接种后，虽然会导致0.5K魔力最大值减少，但康复后会产生免疫，再也不会感染脱影病。
我在医院接种了脱影病预防针后，被告知需要安静休养七天七夜。
尽量避免使用魔法，也不宜外出，因此我乖乖地待在家里。接种后的症状很轻微，我的影子只是微弱地摇晃，不像原病株那样活跃到四处乱跑。
这段无聊的休养期，我决定充分利用，升级我的库亚诺斯。
这次的升级将是魔王式无吟唱结构与山上式相结合的复合型。
过去我一直是全手动输入魔力，这次将能半自动化。全自动化虽然目前还没想到解决方案，但我相信未来能做到。
山上式与魔王式几何集合格雷姆林的原理有所不同。
尽管两者的材料相似，但山上式使用的机制大部分在魔王式的结构中并没有出现。
这大概是因为山上式的设计灵感来源于前时代的电化产品，可能是失传的技术。
我猜，魔法文明或许并没有电气技术，或者即便有，也未曾发展成熟。
地球上的人类曾因格雷姆林灾难失去了电力，但魔法文明却拥有一种以格雷姆林为基础的细石魔法，显然他们的文明是以格雷姆林的存在为前提的。
那么，魔法文明应该并不是从电气文明转变而来，而是完全没有经历过电气文明。
作为论据之一，魔法文明中并没有雷电魔法，虽然有类似的魔法，但这些“雷电”只是模仿雷霆的效果，而并非真实的雷电。魔法语言中也没有“雷”或“电”的相关词汇。
因此，以电气产品为原型的山上式几何集合格雷姆林与魔王式格雷姆林截然不同。
它们属于同一领域，但却是不同的分支。
山上式的缺点在于，由于加工技术不够成熟，整体结构较大，但以我的巧手，可以将其做到极小化。
我拆解了旧款的无吟唱结构，将魔王式与山上式复合的几何集合格雷姆林精确地嵌入到七层结构的空隙中。
由于高强度格雷姆林和幽灵格雷姆林已经能够制造，材料供应充足。
融解再凝固格雷姆林的品质提升，使基础效率进一步提高。
曾被视为远古遗物的正十二面体分形结构，如今也能重新制造并成功嵌入系统。
作为回报，我给山上先生寄去了五个正十二面体分形结构，据说这是我的失落科技中最受欢迎的技术之一，算是技术费的定金。我希望能与他保持良好的关系，尽管只是书信上的交流。
就这样，可以称之为魔法文明与电气文明融合的2111年最新型号·库亚诺斯正式完成！
山上式？80年的技术进步？呵，太天真了。
即便过去了80年，我的技艺仍是独一无二。我将80年的技术积累全盘吸收，并踏上更高的境界。
通过融合魔王式与山上式理论——那是入间用他的善性换来的智慧所引导出的结论——库亚诺斯的几何集合格雷姆林实现了惊人的跃升。从原本只能进行“个位数的四则运算”，一举进化到能够完成基础微积分的程度！
从小学三年级直接跃升到高中二年级，堪称超进化。
然而，奥塔美特石曾使用的金与银的魔法，对于这套库亚诺斯来说仍是超出性能极限的存在。但至少，比那种魔法低五到六个层次的术式，应该还是能运用的。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使用入间在模仿奥塔美特石魔法时，意外制造出的“劣化副产物”——银之拳或金之触手。
如今，我终于爬到了能隐约窥见魔王格雷姆林之巅的技术高度！这可是重大突破。
照这个速度，再过100到150年，或许就能完全解析魔王格雷姆林的奥秘。
我将满怀心意的2111年型号·库亚诺斯交还给日和，并在祭坛前，向奥塔美特石的残片虔诚祈祷——
神灵在上，奥塔美特石大人——
您不仅用自身镇压了那邪恶暴虐的魔法师，还向我们展示了超高等魔法的典范（入间语）。
身为您的弟子，大利贤师今后定将更加精进技艺，愿您继续庇佑我……
“喂，大利！这个新款库亚诺斯的魔力注入口数量多了十倍，该怎么用啊？”
正当我虔心祷告时，日和盯着新型库亚诺斯，满脸疑惑地打断了我。
只得先暂停礼拜，给她讲解。
不过……说实话，这东西没办法具体指导，最终还是得靠她自己摸索。
“最好的办法还是自己用着学。不过如果要我讲解的话……默认回路配置设定成了最基础的黑色射线。只要从最前面的注入口注入魔力，就能启动。”
“这点我懂。可其他九个魔力注入口该怎么用？完全看不明白！”
“呃……你知道计算器吧？上面有09的数字，还有加（＋）、减（－）、乘（x）、除（÷）的符号。
最表面的注入口相当于计算器的‘等于（＝）’，负责最终输出魔法。
而库亚诺斯多层结构的中层七个注入口，相当于输入魔法的构成要素，就像计算器上的09数字。能理解吗？”
“……………………………………懂……大概吧。
就是说……这个结构能接受魔力控制的同时并行输入，并且还能保持输入信息？”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日和皱着眉，盯着库亚诺斯的核心部分，一脸沉思。
虽然她的表情写满了“这也太复杂了吧”，但她给出的答案却完美满分。
果然，魔力控制能力强的人，能一眼看出这套系统的逻辑。
入间的理论确实是对的……虽然我不太想承认。
“如果不是用旧版库亚诺斯练习了很久，我根本不可能理解这个东西。
我一直以来都只会用四则运算，现在突然要学高等数学一样……”
“那就是说，你完全理解了？很好，那我继续讲解剩下的两个注入口……”
我耐心地向日和解释这台新型库亚诺斯的设计理念和运作原理。
但不管我怎么讲，果然……感性理解上的鸿沟仍然存在。
我是技术型，她是实战派。
尽管有一定的共通点，但要做到完全契合，尤其是这种复杂度的机制，还是不太可能。
最终，我和日和头挨着头，不断调整说辞，反复确认彼此的理解，才勉强让她掌握了新型库亚诺斯的操作方式。
“……总之，手动输入魔力后，按下‘等于（＝）’注入口，魔法就会自动构建并施放。很简单吧？”
“哪里简单了啊！？光是讲解，我的脑袋已经痛得快炸了……”
“诶——别这么说，日和你的魔力控制那么强，习惯了就能轻松驾驭的。”
“啊，对了，还有个功能——你知道魔力式通信机吧？从原理上来说，我应该能干扰它们的通信，甚至……有可能截取并篡改。”
听到新型库亚诺斯的这个用途，日和脸色大变，整个人都僵住了。
“哈、哈？你给它加了黑客功能！？这不行吧！”
“不是不是！我只是说可能能做到，理论上可以！就像你随随便便能杀我一万次，但你不会真的杀我吧？所以，只要不去做，就没问题！”
“大利，注意你的比喻，别总举些奇怪的例子……不过……唔……你果然还是个异端。就只参考了一篇论文，居然能把东西改造成这样？”
“这个嘛……”
我差点随口说出“多亏了入间的研究”，但想到日和可能会因此不高兴，立刻改口：
“呃，其实……多亏了奥塔美特石。”
“魔石的功劳？我听蜘蛛魔女说，入间最近搞了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奥塔美特石在入间闯进来的时候，自己施展了极其高等的魔法，把入间狠狠揍了一顿。可以说，这是我们的最佳范例。不过，最后入间大喊了什么……‘尤劳特·库纳斯’？然后就把奥塔美特石摧毁了。”
“…………？所以，是有人借助奥塔美特石施展高等魔法，与入间交战？”
“呃……现场应该只有我们两个吧……？”
在我的视角里，入间刚踏进工房，就突然一副痛苦的样子。
然后，奥塔美特石骤然释放出耀眼的金色波动，直接摧毁了整个工房，连带着把入间也卷进去。
入间的咏唱似乎被封印了，接着又被一股银色的冲击波弄得站都站不稳，就像刚出生的小鹿一样。
最后，他高喊“尤劳特·库纳斯！”，直接毁掉了奥塔美特石。
……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切都透着诡异，根本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不过，至少可以确定——奥塔美特石狠狠地收拾了入间。它果然是我工房的守护神！
想到这里，我不禁再度向奥塔美特石的残骸低头祈祷。
然而，日和却若有所思地开口：
“‘尤劳特’是什么意思我不清楚，但‘库纳斯’在魔法语中，指的是**‘伟大的女性’**。”
“哦？也就是说……？”
“……不知道。”
我们俩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歪头思考。
入间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到底知道什么？
他死得太快，信息全都带进了坟墓，真是个废物！
“所以，入间是把奥塔美特石当成‘伟大的女性’……魔女？”
“你是说，入间有这种癖好！？呃……但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不可能。那家伙见到魔女就走不动道，不管是谁都想弄到手。”
“靠，他该不会对魔石也有欲望吧？这变态程度有点离谱……而且他最后还亲手毁了自己喜欢的对象？这家伙是抖S吗？彻底完蛋了。”
……我们两人一阵恶寒，果断终止了这个话题。
没人想知道入间那变态的性癖，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话说回来，奥塔美特石当时的表现确实很诡异。
如果不是它自己施法，那会不会是某个人在暗中出手，为了救我而释放了那个魔法？
或者，正如魔王当年远在美洲，却能靠某种共鸣召唤世界各地的甲类魔物，是否也有某个强者远程发动了魔法？
如果这么想的话，“奥塔美特石只是魔石，本身并不会施法”这个推测，似乎才更合理一点。
……嗯，这依然是个谜。
魔王格雷姆林是个谜，无名叙事诗是个谜，魔石同样是个谜。
总有一天，我会弄清楚——魔石究竟是什么？
就像我们正在解析魔王格雷姆林，研究无咏唱魔法一样，或许未来的某一天，魔石的本质也将被揭开。
希望这一天能早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