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端着搪瓷缸子回到“疯婆子”身边的时候,过去了五分钟。
“疯婆子”生的两个小孩没一个来到这个破旧漏雨的小屋。
两个孩子,一个没在“疯婆子”身边。
至于“老实”男人的亲戚,能出现在这里,也是村长叫来的。
如果没有村长,他们可能不会来看一眼。
他们的观念和他兄弟一一样——好吃好喝的供着,还想怎样。
他们口中的好吃好喝是——没被饿死,仅此而已。
时瑜站在这里,看着端来糖水的妇人一勺勺把糖水喂到女人嘴里。
“还能往下咽就还有救!”
这是村里的赤脚医生说的。
听到这话的村里人点头,“可不能出人命。”
村里已经关进去一个人了,再进去一个,他们村的面子往哪搁。
都怪时家老三的闺女。
瘸子不就买了一个傻媳妇吗,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至于关这么久吗。
这都一个礼拜过去了。
时瑜不知道村里人的内心法,要是知道,必然呸他们一脸。
一群没接受过驯化的野蛮人!
又等了半个小时,“疯婆子”悠悠转醒。
时瑜问:“你好想找家吗?”
听到这话的疯子全然不像脑子有问题的人,她眼睛锃亮的看向时瑜,这眼神很明显,就是想要回家。
只是,现在的身体太过虚弱,也太久没说过话,所以她的嘴巴没发出声来。
但她的眼神传达出来了,她就是想回家。时瑜又问了一遍,眼前的人是否记得宝药堂,是否记得张二柱。
“张葳蕤”脸上的表情,证明她对这两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
甚至是自己的名字——“张葳蕤”,她也不知道时瑜叫的谁。
时瑜泄气。
但是,答应了她要帮她找家,不能不找。
根据拐卖团伙的供词,时瑜找到了宝药堂当初的地址。
在隔壁市,时瑜坐火车过去只需要半个小时。
听上去不远,但是,“张葳蕤”走了半辈子,也没走到。
时瑜下了火车,直奔“宝药堂”旧址。
眼前的残垣断壁,和药堂扯不上任何关系。
但是,这个建筑的占地面积,可以看出来,它曾经的辉煌。
时瑜去了距离“宝药堂”最近的国营饭店,随便点了几个菜。一边吃饭,一边和坐在邻座的老大爷打听。
“我刚刚看到一个可气派的建筑遗址了,就这那儿。”
时瑜一边说,还一边指给老隔壁的老爷子看。
老爷子听到气派建筑,与有荣焉看时瑜一眼,然后探头,顺着时瑜指着的方向又看一眼。
看到时瑜所说的建筑,可惜摇头,“你说宝药堂啊,以前是我们城的最大的中药堂,辉煌的时候,光坐诊大夫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可惜啊,可惜!”
这老头,说到关键处怎么就不说了。
时瑜忍不住问,“后面怎么了?”
“后面养了一个白眼狼,一整个家业都给败光了。老大夫也去世了。”
“那,他家的后人呢,都跑了?”
时瑜又问。
“年轻人早逃到国外去了,只剩两个老的,带着一个女娃。两老的一死,家里……”
“那不是还有一个女娃吗?”时瑜迫不及待问。
“这个女娃也是不顶事的,读书读傻了,只会看病,只会扎针,不懂人心啊!”
时瑜:“大爷,大爷,你是我大爷,你能不能告诉我,谁这么丧心病狂侵吞宝药堂东家的财产,还把小闺女霍霍了!”
这下轮到大爷一脸震惊的看时瑜了,大爷喃喃,“你怎么知道的?”
“这不是话本子上写的吗?宝药堂的女娃也是,怎么不长点心呐?那这个女娃最后怎么了?”时瑜问。
老爷子摇摇头,“我不知道,只知道女娃再也没回来,他们家的下人在宝药堂翻箱倒柜不知道找什么东西。”
大爷说完,又转头去吃自己的面。
后面,像是想起了什么,贼兮兮的对时瑜道:“你知道吗,我觉得那的老小子什么也没得到,活该!”
时瑜听到这里,有九成九的把握,“张葳蕤”的失踪和老爷子口中的“老小子”有关系。
“大爷,你说的老小子,是谁啊,得到了张家那么多财产,现在发达了吧!”
老爷子啐了一口,“我呸,他还想发达,一个卖国贼,早被处死了。”
老爷子不等时瑜问,娓娓道来。
“那老小子,一路逃荒来的,张家人心善,让他在店里打打杂,他也能混口饭吃,不知怎地,那老小子和鬼子勾搭上了,要偷张家的药方子。你说,张家再怎么心善,也不可能把几代人积累下来的心血便宜一个外人。所以,这老小子打上别的主意——用尽手段想娶那个张家女娃,可惜,被老两口拦住了。”
“张家人老两口最痛恨小鬼子,他还想把药给小鬼子,你说张家人还会信任他吗?”
也不用时瑜回答,老爷子自己就答了。
“自然不会了!后面女娃考上了大学,就更不可能嫁给一个下人了。”
……
老爷子又说了许久,时瑜把信息提炼。
反正老爷子和宝药堂的老主顾,单方面的主观臆测,张二柱把女娃给给害了。
老爷子说到最后的时候,还在感叹,“多好的娃, 长得漂亮,还是大学生,爷爷奶奶还给八路军送过草药,治过伤员。成分也没问题,怎么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呢。”
“当初也是一桩悬案,可惜张家没人了。”
有也不在大陆,所以没谁为张家唯一的女娃——“张葳蕤”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