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君,你的刀没有神。\"
温九清的话像一记闷雷砸在温北君心头。十四岁的少年呆立在草地上,看着兄长缓缓抽出长剑。那剑在夕阳下泛着奇异的光泽,仿佛不是金属打造,而是由流动的星光铸就。
\"看好了,我只演示一次。\"温九清手腕轻抖,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这本是剑招,但刀亦可为。”
玉琳子拉着玉琅子退到一旁,轻声道:“九清要动真格的了。”
温九清的剑动了。
起初很慢,慢得能看清每一寸剑锋的轨迹。温北君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那剑仿佛有了生命,在暮色中游走如龙。渐渐地,剑速加快,快到只剩下一片银光,如同九天星河倾泻而下,将方圆数丈的草地照得通明。
“刀与剑,形不同,神相通。”温九清的声音在剑光中忽远忽近,“北君,你可知为何你的刀总是差一分火候?”
温北君摇头,眼睛被剑光刺得生疼却舍不得闭上。
“因为你只为变强而挥刀。”温九清突然变招,剑势由铺天盖地转为凝练一线,“真正的武道,是为守护而存在。真正的强大,是因为心中有想要守护的人。”
最后一剑刺出,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记直刺。但温北君却感觉那一剑仿佛穿越了时空,直接刺入自己灵魂深处。远处的老槐树轰然倒下,断面光滑如镜。
温北君仍沉浸在刚才那一剑的震撼中。他自幼习武,见过不少名家,却从未见过如此有神的剑法。那不仅仅是技巧的极致,更是一种境界的展现。
“族兄。”他声音发颤,“我能学吗?”
温九清蹲下身,与少年平视:“招式可以教你,但神需要你自己寻找。”
回城路上,四人说说笑笑。温北君故意落在最后,偷偷模仿着温九清的剑招。玉琅子回头看他,笑道:“别费劲了,你族兄那剑法,没个十年八年练不出来。”
“我可以练十年!”温北君不服气地说。
走在前面的温九清突然停下脚步。远处,河毓郡城墙上燃起了比平日更多的火把,在渐浓的夜色中如一条火龙盘旋。
“出什么事了?”玉琳子皱眉。
温九清的表情变得凝重:“今日有大人物入城。”他转向三人,声音低沉,“回去后,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轻举妄动。尤其是你,琅子。”
玉琅子不服气地撇嘴:“我又不是小孩子。这话你还是和北君说去吧。”
“正因为你不是。”温九清罕见地严肃起来,“北君还小,琳子性子稳,只有你,我担心你一时冲动。”
“好好好,清哥,我答应你便是了,你也是,大哥也是,老把我当小孩,明明只有北君一个孩子。”
“玉琅子!”温北君从腰间拔出刀,“有本事和我打一架,看看谁才是小孩!”
“打就打!”玉琅子也拔出了剑,“我还怕你不成?”
温九清和玉琳子相视一笑,忙拉开二人。
回城后,四人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玉家的小院。玉琳子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小菜,玉琅子搬出珍藏的米酒。温北君被允许喝一小杯,辣得直吐舌头,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酒过三巡,话题不知怎的转到了未来。
“要是有一天,我们都不在了,北君该怎么办?”玉琳子半开玩笑地说。
温九清的酒杯重重砸在桌上:“胡说什么!”
一阵尴尬的沉默。温北君从未见过温九清如此失态。玉琳子讪讪地道歉:“”我醉了,胡言乱语呢。”
温九清深吸一口气,神色缓和下来:“北君,去把我白天教你的剑招练一遍。”
温北君知道这是支开他的借口,但还是乖乖拿起木刀走到院中。月光如水,他笨拙地模仿着记忆中族兄的起手式,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屋内隐约传来温九清低沉的声音:“使节带来了最后通牒...郡守大人已经决定…”
玉琳子的惊呼,玉琅子的争辩,最后都被温九清一声厉喝打断。温北君从未听过兄长用这种语气说话,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不是对弟弟们说话,而是在下达军令。
“你们别留在河毓郡了,都该去哪去哪,你们都有自己要做的事吧,琳子你回你的朝堂,琅子你回你的军队去。”
屋内一片死寂。温北君手中的木剑停在半空,连呼吸都屏住了。他从没见过兄长这样赶他们走。
“清哥,你这话什么意思?”玉琅子第一个跳起来,酒杯砸在地上碎成几片,“朝堂那群杂种威胁几句,就要把我们赶出家门?”
温九清没有看弟弟愤怒的眼睛:“不是赶,是让你们各归各位。”
“放屁!”玉琅子一脚踢翻矮桌,碗碟哗啦碎了一地,“河毓郡就是我的位!我哪也不去!”
玉琳子按住玉琅子颤抖的肩膀:“琅子,冷静点。”他转向温九清,声音比平时严肃许多,“九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使节带来了什么消息?”
月光从窗棂间斜射进来,在温九清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他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朝堂要求河毓郡三日内开城向汉国投降,否则…”
“否则怎样?”温北君不知不觉已经走进屋内,木刀还握在手中。
“得不到任何援助,等着我们的只有汉国的屠城。”
这个简单的词像块寒冰砸在每个人心头。玉琅子突然笑了,那笑声比哭还难听:“就凭朝堂那群乌合之众?还是汉国的杂兵?我们河毓城墙高十丈,粮草充足,守上半年不成问题!”
“琅子说得对。”玉琳子点头,“朝廷援军最迟一月就能到。我去借,总能借到的。”
温九清只是摇了摇头,“都回去吧,一时半会不会有事的,哪怕所有人都放弃了河毓郡,我也不会放弃的。所以,你们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呢。”
“所以那天之后,清哥到底做了什么。”
玉琅子已经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是剧烈的争吵,然后河毓郡破是在那晚后四年了。
“我也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族兄去了一趟大梁,见了元孝文,我后面就去临仙了,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他们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们都回到了各自的生活,只有温九清为了那个他们生活了几十年的故乡送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