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裴玄厉声的责问,陈萤的心头又是一冷。
她抬起眼眸望着他,忽而笑了笑道:“所以殿下是认定了这件事就是嫔妾做的,不论嫔妾说什么都不打算相信了?”
裴玄看着她平静的神色,心里忽然慌了一下。
但紧接着,这一抹异样就被他压下。
“从凝玉的房里搜出了我赐给你的首饰,你胆子真大,居然拿我的东西背着我做这种事。”
他的声音愈发森寒,看着陈萤的目光也阴沉得仿佛结了冰,“陈萤,我再三告诫过你不要骗我,你太让我失望了。”
闻言,陈萤的心在抽痛。
该感到失望的人是她才对。
这么明显的栽赃陷害,裴玄居然没有让人深入调查,就对此深信不疑。
原以为她和裴玄就算谈不上心意相通,也已经生出了些许默契,现在看来竟是她自作多情了。
“就算殿下不信,嫔妾还是要说,嫔妾从未把殿下赐予的东西给过别人,更没有毒害太子妃。嫔妾是被人设局栽赃了,恳请您看在嫔妾还怀着皇嗣的份上明察秋毫!”
陈萤说完便一手扶着肚子,屈膝跪下。
她虽然跪着,却是挺直了胸膛,一双明亮的美眸定定地凝视着裴玄,眼里没有委屈和慌乱,只有一股淡淡的情绪,让裴玄看着很是不舒服。
那眼神就好像看透了他,不会再因他生出悲喜了一样。
就好像——他弄碎了她的心。
他本来想说的话,竟然因为她的眼神说不出口了。
春桃也跪在了陈萤的身侧,眼里噙着泪水道:“殿下,我们娘娘这些时日一直在安心养胎,她这么看重这个孩子,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去毒害太子妃?就是为了给孩子攒福报,她也不会这么做啊!”
裴玄顿住,看向陈萤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
他会在看到那件首饰后就认定陈萤是背后主使,就是因为他比谁都清楚,陈月如和她的母亲都对陈萤做过什么。
陈萤曾在国公府忍受的不公和屈辱,每一件说出来都足够残忍可怕。
她因此受的伤不仅在身体上,更是烙印在了心里,一辈子都无法抹去。
如今她好不容易凭着他的宠爱翻身了,想要报复她们也是人之常情。
裴玄以己度人,若他是陈萤,也有这样一位曾经把他踩进泥土里践踏的嫡姐,他也绝不会放过那人的。
所以在听到陈月如中毒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人也是陈萤。
整个东宫就没有人比她更恨陈月如了。
可现在看着陈萤的表现,他心里的笃定还真有三分动摇了。
“这件事真不是你做的?”
听着裴玄充满猜疑的声音,陈萤的心情愈发冷沉,也愈发清醒。
因为彻底失望,她也更加冷静:
“回禀殿下,嫔妾是和太子妃有极深的旧怨,嫔妾见不得她好也恨不得她去死,但对嫔妾而言,最重要的是殿下的孩子。
就像春桃说的那样,嫔妾信奉那句话,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义必自毙。就是为了孩子能平安顺遂的诞生长大,嫔妾也愿意放下血仇做个善人。”
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每一个字都说到了裴玄的心坎上。
裴玄要的就是她放下恩怨,安心做他的女人,做他孩子的母亲。
至于曾经亏待过她的人,只要给他时间,他会替她报仇。
他最怕的就是她不信他,也不和他一条心!
“那你如何解释,我送你的首饰会出现在凝玉的床底?你说是你身边有人把首饰偷走,你怎么证明?”
陈萤沉默了片刻,忽而抬头道:“殿下还记得前几日,嫔妾忽然肚子疼吗?”
裴玄的眸光微沉:“你怀疑,这件事也是那个内应做的。”
陈萤冷静道:“嫔妾不是怀疑,而是认定了这件事一定是她做的。”
裴玄垂眸看了她半晌,轻声问道:“你已经找出这人了?”
陈萤点头,十分笃定地说:
“只要殿下愿意配合嫔妾,就能捉她一个现行。到时候究竟是谁想让嫔妾流产,又是谁毒害了太子妃还栽赃到嫔妾身上,就也水落石出了。”
裴玄又沉默了片刻,然后站起了身。
他先是弯下腰,要扶陈萤起来,手伸到一半又在半空停住。
陈萤抬眸看着他,眼里映出他的身影。
被她这般淡淡地注视着,他心里那种慌乱的感觉又浮现了出来,他鬼使神差般也屈膝半跪在了地上,用一种平起平坐的姿态,把陈萤从地上扶起了身。
陈萤的眸光轻轻地颤动着,她眼中像是有皎洁的月光撒下,扰乱了原本清冷平静的湖面,溅起了波光粼粼、涟漪阵阵。
“是我莽撞了,不该没查清就来质问你。”裴玄蹙着眉,低声道。
陈萤勾起唇角笑了笑,温柔地靠在他怀里:“殿下乍一眼看到那所谓的罪证,对嫔妾有所怀疑也很正常,嫔妾不怪殿下。”
她的语气十分正常,似乎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意思。
可裴玄心里却不是滋味。
他总觉得,她应该生气,应该委屈,应该朝他发脾气才对。
像现在这样温柔,一句责怪的话都不说,明明他该受用的,可就是感觉她不该如此,心里也怪怪的。
可是,他要的不就是她恪守本分,乖巧听话吗?
他这是怎么了,为何像女人一样想这么多,却连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都理不清?
裴玄眼底翻涌着深深的情绪,他还想对陈萤说什么,要张嘴时却欲言又止。
过了片刻,他说了句你早些睡吧,就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
出了这种事,谁还能睡得着?
陈萤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裴玄走出锦绣阁,才回过身对春桃道:
“把我的妆奁盒取出来,再把所有的宫人都叫来。”
春桃应声照做,原本已经睡下的宫人都站在了门外。
陈萤就让春桃把妆奁盒打开,然后按照册子上登记过的名录,一件件地数。
最后发现有两样东西对不上。
一样就是在凝玉房里被找到的蝴蝶步摇,另一件是个玉镯子,她平时不常戴,就收在妆奁盒的最底层。
陈萤倚在贵妃榻上,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似的:“是谁偷拿了妆奁盒里的东西,现在站出来,我就念在你是初犯轻饶你这一回。”
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人愿意承认。
陈萤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阿萝身上。
阿萝低着头,似是有些紧张般用手指绞着袖口。
陈萤看了她一会儿,忽而道:“阿萝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