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萤见裴玄的神色不对,蹙眉问道:“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裴玄顿了顿才言简意赅道:“有人给太子妃下毒,她快死了。”
“什么?”陈萤很是诧异。
她这位嫡姐做了那么多讨人厌的事,要是真有人能把陈月如弄死,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但现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把陈月如当一盘菜?
在她看来,陈月如已经没了被毒杀的价值。
她也想不到东宫里有谁会做这件事。
裴玄在青鹤的伺候下穿上外衣,垂眸望着陈萤道:“你安生歇息,不用等我。”
陈月如再怎么说也仍旧是他的正妃,出了这样的事,他今夜怕是不能回来了。
陈萤起身朝他轻轻一福,眉眼温顺:“殿下慢走。”
裴玄见她没装出牵挂嫡姐安危的样子,也没要跟着去,嘴角微微上扬。
他就喜欢她对他独一份的坦诚,还有这明白分寸的顺从。
走出锦绣阁之后,他坐上车辇赶去了冷院。
冷院内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还没走进院子就听见里面泼妇骂街般的争吵声。
一个女人扯着嗓子哭喊:“太子妃娘娘若是真被你们害死了,我就吊死在你床前,做厉鬼夜夜掏你的心,挖你的肺,让你永世不得安生!”
这声音尖锐得像是在挠他的天灵盖,裴玄眉头紧皱,差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紧接着,另一道更具穿透力,犹如河东狮吼般的嗓音响起,势如破竹:
“放你娘的屁!陈月如就是个殿下不要了的破鞋,老娘吃饱了撑的才去毒她!”
这一听就是赵孺人在嚷嚷,她不愧是练过武的将门之女,要论音量和气势,别说是女人了,就是一般的男人也不是她的对手。
“你这血口喷人的贱婢胆敢污蔑我,是受了陈月如这贱人的指使吧?我知道了,今日的事一定是你们主仆俩联手设的局,就是为了陷害我,然后博取太子殿下的同情搬出冷院!”
但凝玉也不甘示弱。
她知道若是让赵孺人再这么吵嚷下去,真要坐实了她和陈月如是主仆联手一起演出的苦肉计,那她这条命就保不住了,也是用尽浑身力气在嘶喊:
“赵孺人,你好阴毒的心思,害了我家娘娘,还想把罪过推到我这个忠仆身上!我就是做鬼也不会让你得逞!”
“你做鬼也不放过我?呵呵,你以为这么说老娘就怕了你了?就你这没用的贱婢,做了鬼也是被老娘踩在脚下的小鬼,看到我手里这把剑了吗?”
裴玄本来想等她们消停些再进去,听到赵孺人要亮剑了,他神色一凛,快步走进了院子。
进去时就看见赵孺人手里还真提着一把出鞘的剑,正在对着凝玉比划:
“这是我赵家祖传的宝剑,以前在战场上血刃过无数敌人,上面沾染的阳气至阳至刚,正好用来斩你这等小鬼,让你魂飞魄散!”
凝玉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吓得摔倒在了地上,尖叫着在地上爬,嘴里喊道:
“赵孺人疯了,她要杀人!来人,快来救我!”
赵孺人提着剑追上来就要砍她,却见她忽然停了下来,再一抬头,就瞧见了冷着一张脸的裴玄。
赵孺人瞬间变脸,收敛起了一身嚣张气焰,温柔似水地唤了句:“太子殿下。”
裴玄垂眸看了眼她手里的剑,那和她在赏雪宴上拿出的观赏剑不同,明显开了刃。
他面无表情地问:“东宫有禁令,除侍卫之外,任何人都不许带利器进内院。你这把剑是哪来的?”
赵孺人连忙把手中剑丢在了地上,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凝玉趁着这时仰起头,朝裴玄哭道:
“太子殿下,您也看见赵孺人凶悍异常的真面目了!自从她搬进冷院,我们娘娘就一直受她欺压却毫无还手之力。如今娘娘身中剧毒生死一线,您可一定要替她做主啊!”
裴玄的神色冷漠,听后只是淡然问道:“太子妃人呢?”
凝玉连忙抬手指向陈月如住的那间屋子。
裴玄抬脚走进屋子,赵孺人和凝玉也都跟了过来。
屋子里,东宫的医官已经赶来了,正在给陈月如诊脉开药。
看到太子来了,领头的齐医官起身道:
“殿下,卑职已经查明,太子妃娘娘中的是砒霜。”
裴玄目光一沉。
他看向床上,陈月如直挺挺地躺着,脸色发黑,眼睛紧闭着,看上去虚弱至极。
可看着她这样,他心里竟然没有一分疼惜。
齐医官见他凝视着陈月如,还以为他是在担心:“殿下放心,砒霜虽是剧毒,但娘娘吃下的分量很少,如今已经喂她吃了药,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了。”
“查出她是因何中毒了吗?”裴玄不带感情地问道。
齐医官指着摆在床边矮几上的一碗米粥:“回禀殿下,这碗粥里验出了砒霜。”
裴玄看了眼那碗粥,已经被喝了不少,只剩下一个碗底。
他回过头望向神色紧张的凝玉:“这碗粥是谁送来的?”
冷院的饭菜都是定时由宫人送过来,但晚上一般都是青菜馒头,不应该有这碗米粥。
凝玉的脸色惨白,她哆哆嗦嗦道:“今天傍晚的时候,娘娘说她胃里不舒服咽不下馒头,就让奴婢从赵娘娘那里借了把米,自己煮了一锅粥。兴许,兴许是这把米本来就有问题……”
赵孺人瞬间瞪起了眼睛,两手叉腰道:“我看你们主仆可怜才答应借米,当时也是你自己拿了瓢子去米缸里掏的。你这贱婢却反咬一口,说是米里有毒?”
她越说越气:“殿下,您若是不相信嫔妾可以让齐医官去验我缸里的米,看看臣妾的米缸里有没有毒!”
裴玄还真就让人把赵孺人屋里的米缸搬来,吩咐齐医官验毒。
齐医官顶着赵孺人狠厉的目光,把银针伸进米缸里搅了一遍,再拔出来时,银针仍旧发着亮光,半点没有变黑。
赵孺人扭过头瞪着凝玉:“你这贱婢还有什么话要说?”
凝玉急道:“奴婢取走米后也没人看着那米缸,若是赵娘娘派人换了米缸里的米,又有谁知道?”
“你胡说八道!”
赵孺人气得抬起手就要捶打凝玉,裴玄冷声拦住:“我还在这儿,闹什么?”
见他不快,赵孺人讪讪地放下了手,又带着几分委屈道:
“殿下,这次嫔妾真是无辜的。您说说,这一个快要被废黜的太子妃,又不是怀着孕的陈孺人,她身上有哪点值得嫔妾嫉妒?嫔妾根本就犯不着毒她啊!”
她为了洗清嫌疑也是直言不讳了,甚至痛快地承认了她嫉妒陈萤的事。
裴玄看着她,心里虽觉得她是个悍妇,但并不觉得她有理由害陈月如。
半晌,他从赵孺人脸上收回视线,望向了凝玉:“所以,这米是你掏的,粥也是你煮的,现在粥里被下了毒,你的嫌疑才最大。”
凝玉慌得魂儿都要飞了,拼命摇头解释道:
“不是这样的,奴婢是太子妃娘娘从娘家带来的,她被关进冷院后也只有奴婢陪着。这么多时日共患难下来,感情比以往更加深厚,怎么可能害她呢?”
裴玄虽然觉得她虚伪但面上没什么反应,赵孺人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和陈月如姐妹情深?你说这话的时候是不是忘了,她之前是怎么打你撒气,把你当成陈萤拿发簪扎你解气的了?”
凝玉的眼神瞬间闪烁起来,裴玄冷沉地看着她,让青鹤把她的袖子撸起来。